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许有粮割完几亩地里的黄豆,搓了草绳把这些黄豆一捆一捆地整理好,先背了一些回家。
单背回家还不算完事,白天出太阳摊院子里晒,晚上有露水又收进去。等到豆杆干透了,叶子晒脆了,豆子鼓鼓地炸出来,又要开始打豆。
打豆要翻来覆去把所有豆荚里的豆子都敲打出来,这个取不了巧,只能人工用棒子捶打。
打完豆子的豆杆是不能扔的,整整齐齐地码起来,等到冬天没有草料的时候,就给家里的牲口吃。
打好的豆子里会有很多打碎或完整的豆叶,用手挑,或用簸箕把里面的豆叶都扬出来,处理好的豆子还需继续晾晒到可以存放的程度,到此才算完成:收黄豆。
收点庄稼不容易啊,所以大家都爱惜着粮食呢!村里人做惯了地里的活计,忙忙碌碌好似不觉得累,只要地里有收成口袋有进账,心情就是愉悦的。
桃花村大多都在这时候收割自家的黄豆,到处都是背黄豆回家的人。黄豆晒好了,有的家里就要开始做过年用的酱豆子,有富余的也可以拉去镇上卖多个进项,或者拿去做豆腐佬那以物易物。
许有粮进了院子,黄豆卸下就往外走。许茹雪在院子里刚把洗好的衣裳晾好,擦了擦手也跟着自家爹爹去地里了。
“爹爹,我也来一起背黄豆。”许茹雪看着这个憨厚的父亲,整天不是在田里就是山间忙碌,但尽管如此,他的妻儿却仍然只够生存。
恨吗?刚重生回来的时候,许茹雪氏是恨过的。她的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太愚孝了,愚孝到看不见娘亲的日渐枯萎,也看不到这个家他的女儿们慢慢也像他一样成了黄牛任打任怨。
许有粮帮许茹雪往背上捆好一捆黄豆,又蹲下往自已背上捆上好几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地里。
许茹雪突地转过身问:“爹,孝是什么?”
许有粮愣了一下,自落水以后,闺女更坚强了。在山上挖到人参、卖人参,给许刘氏买药,桩桩件件都让许有粮看到了她的成长。但同时也说明他这个当爹的没用,不能撑起一片天,逼得闺女要自已硬撑起来。
“子承老,是谓孝。”(成人后应对父母不断地奉献,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许有粮把背上的黄豆卸下坐在田埂边,说道。
许茹雪也跟着坐下:“那母慈子孝呢?”
“母亲慈爱孩子,孩子孝顺父母。”许有粮望向不远处的高山,就像他内心压着的那座。
“若母不慈呢?”许茹雪脸转向父亲,逼父亲不要再逃避现实。
许有粮没有说话,他在这个家惯来沉默。但偏偏许茹雪要打破这种沉默也要打破许有粮心里的枷锁。
“母慈子孝,先有母慈才有子孝。倘若母不慈,何来孝!母不慈,子又如何孝?爹爹,你糊涂啊!”重生以来许茹雪第一次潸然泪下,为眼前这个做了一辈子孝子的汉子,也为了娘和小妹。
许有粮看着闺女的眼泪,内心也是悲痛难忍。如何也说不出斥责闺女离经叛道的话。但自他懂事以来,便是一直被教导着,孝道大于天。
他不是没看到自已媳妇暗自垂泪,不是没注意自家小孩比同龄人瘦小,只是村里的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啊!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许茹雪抹去眼泪:“爹爹,你可愿信我?我落水后做了一个梦……”
她把前世的事情当成一个可怕的梦说给自已的父亲听,许有粮听后也是心有余悸。
在那个梦里,茹娘高烧一开始没有退下,镇上的大夫来了几次,他们欠下高额诊费2两银子。
梦中的他开始拼命地做着活计,冬季大雪封山都要上山打猎,最后惨死在熊瞎子之手。
他死后,许刘氏病的更厉害了。他的两个女儿父亲没了,母亲也好像没了。
祖母越来越苛刻,吃不饱吃不暖是常事。家里的活地里的活压在她们身上,怎么也做不完。
而他的好二弟,当牛做马照顾的弟弟,因着欠下赌债,变卖家里的田地,最后竟把主意打到他女儿身上,要卖去镇上……
许茹雪没有说完,其实她死后不久,她娘就不行了。小妹也是小小年纪卖给人牙子为奴为婢,生死难料。
许有粮只是为人憨厚不爱算计,但不代表他不懂心计。因为梦境十分逼真,如果陷入困境他确实做的出这样的事来!
他越发吓出一身冷汗,不敢设想,他不在,本就病弱的许刘氏如何撑得住!他不在,他的两个女儿该找谁依靠?
那个梦里老许氏做了什么呢?不用许茹雪说,许有粮都猜到,许有福的行为是老许氏冷眼旁观纵容的!
虎毒不食子啊!儿子孝顺母亲天经地义,但何至于此!儿媳和孙女都要磋磨脱了一层皮!许有粮心中何尝没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