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蒋兴榆就在Imerovigli的小镇上住下了。
他就居住在离姒景不远不近的房子里,走路几分钟,他就可以见到想见的小姑娘。
每天清晨,男人都会敲开姒景的屋子,送上一束带着露珠的鲜花。
午后,男人会陪姒景在屋子里练小提琴,阳光会投进窗子,独属于两个人的世界被照得温暖明亮。
小姑娘偶尔心情好就会搭理他,会讲一讲她小时候关于小提琴的故事。
那时候周岁抓周,少女第一次拉动了琴弦…
晚餐过后,姒景和莲娜总是约好一起跳舞。
蒋兴榆就会死皮赖脸的送她去对面玛丽夫人的家里,再送穿着纯白舞裙的小姑娘回家。
每次在别人家门口等小姑娘平安回家,蒋兴榆总有一种重回学生时代,接女朋友下课时的心情。
他的胸腔,总会在这些微小的瞬间里,流淌出汩汩爱意。
周末Imerovigli的海边最热闹,蒋兴榆总约着姒景去海边散步,十次里小姑娘才会答应一次。
小姑娘在海边抱怨走不动时,男人就会突如其来一把把她公主抱起。
坚实有力的臂膀轻轻松松抱起一团柔软的云。
任姒景怎么打骂都没用,在来来往往的游客眼中,他们赫然是一对恩爱非常的情侣。
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两个人自从认真谈心过后,就仿佛隔着一扇暧昧的纱窗,但没有人敢轻易捅破。
蒋兴榆就这样在慢慢一点一滴的,浸入姒景在Imerovigli的生活里。
男人什么也不说,只是开始真正了解姒景的所有。
她的兴趣爱好,她喜欢的事物,她在这里交到的每一个朋友。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了一个月,快到连姒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这样是不是太矫情了些?
少女于是打算把自已最近的情感苦恼,说给那位和蔼的房东太太听。
毕竟老太太是她在这里,最亲近的长辈了。
彼时正值黄昏,姒景上门前来拜访老太太。
照例是蒋兴榆送她来的,自从男人得知了房东太太的两个孙子都喜欢姒景以后,
就像是要成为姒景的全职保镖似的,全天一错不错的待在她身边。
他还贴心的替姒景送给了房东太太见面礼,是国内上好的龙井茶。
等男人离开后,屋子里一室寂静。
姒景泡好茶,递过一盏,轻轻放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龙井入口,满是清香。
但她的声音却没有因为沾染茶香而变得柔和,反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
“亲爱的,你知道吗?”
“浪子回头总被人说成浪漫一件,而女人多交往几个男友就被称作交际花,哪有这样的事。”
“可这世界上啊,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可言,亲爱的,你要跟着自已的心走。”
当地人都是希腊土著,老太太也不例外,她的希腊英语发音总带着股缱绻的意味。
老太太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像天使一样的姑娘,语气恢复到一贯的和蔼可亲:
“亲爱的女孩,快离开吧,我想,外面或许有人正在等你呢。”
语气里都是善意的调侃。
跟着心走,姒景想,或许她知道了。
果然,如老太太所说。
等她推开门告别准备离开,一转头。
不远处的门外,蒋兴榆就静静站在院外等着她。
男人的目光炽热如火,带着灼人的温度。
一如一个月前他千里迢迢来到异国他乡,把她拥在怀中,眼角落下的滚烫泪意。
爱总让人委屈、恐慌、畏惧。
姒景就在这样的患得患失里迷失自我。
但她现在想清楚了,真爱一个人的心是可被感知的。
管他什么未知以后,她要此刻的真心。
蒋兴榆不知道姒景和那位房东老太太聊了些什么。
只是男人发现,自那以后,姒景对待他的亲近就不会那么别扭了。
这是一件好事,蒋兴榆想着,眼角都漫上笑意。
又过了快一个星期,姒景想着男人那向来忙碌的工作于心不忍。
于是她和蒋兴榆提议,他们一同回国。
少女想,她的毕业旅行或许也是时候结束了。
兜兜转转,爱的人早已回到身旁。
而另一边,在得知姒景想法后的蒋兴榆却罕见地有些迟疑。
他说了让姒景感到震惊无比的话。
男人此时不复以往那一丝不苟的精英打扮,休闲的居家服穿在身上也并不违和。
这样的穿着给他带上了几分年轻慵懒,让男人向来高大冷峻的眉目都温和了起来。
当然了,这只是蒋兴榆在面对姒景的时候。
灰色的老头衫套在身上,把他衬得像个居家的好男人。
嗯……现在确实很居家了,姒景想。
Imerovigli的食物都太具有地方特色,并不符合两人的口味。
蒋兴榆想,难怪在这里见到小姑娘时,她瘦了一大圈。
好在男人在国外留学时会自已做饭,虽然时隔多年,技艺生疏。
但他最近也是勤加苦练,男人大有一副要做“家庭主夫”的架势。
而蒋兴榆说出让姒景震惊的话是:“姒景,如果我没有工作了,你会养我吗?”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时,就下意识愣愣的点了点头。
点完头小姑娘才察觉到不对劲。
姒景就这样呆呆看着他,水光潋滟的美眸里盛满他的倒影,顾盼生辉。
蒋兴榆想,小姑娘的眼神还是像四年前初见时那般好懂,而他总忍不住心底悸动。
原来,蒋兴榆在收到姒景短信后的当晚,就派人查到了小姑娘的航班信息和具体目的地。
他没有第一时间赶过去,而是想把身边的琐事都处理好。
既然自已已经决定要好好和姒景在一起,那就不能再让小姑娘有离开他的可能了。
于是,蒋兴榆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把公司事务交接好,回到蒋家老宅和全家人表明了自已的态度。
他要和姒景在一起,并且自愿退出蒋家所有权力的核心。
世交凌家的婚约,也将由蒋兴榆的堂弟来履行。
这样会带来巨大的身份改变和权力落差。
蒋家接班人更换这样的风声一传出,圈子里所有的人都认为蒋兴榆是疯了。
起初蒋家人也不肯相信,精心培育了三十年的接班人就这样换了一副芯子。
为此蒋家人还偷偷找了京市有名的寺庙寒蝉寺的方丈大师前来做法。
而大师只是看着蒋兴榆,对众人淡淡出声: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灼手之患。”
蒋兴榆听后脸色微微一变,大师看着他又继续说:
“这是你们前世的缘法。”
“但祸福相依,今生命数已变;阳错阴差,这也不失一段佳话。”
京市圈子的大家族里都有一些隐蔽信奉的信仰,并把它奉为神祇。
大师表明了态度,蒋家人也就只好客客气气地送走人。
众人在此时都心思各异起来,看来接班人的更换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家族旁支众多,叔伯婶舅在一旁惺惺作态,反观蒋氏夫妻却很平静。
他们本来也就是旁支,但蒋家世代主张能力至上。
儿子蒋兴榆从小智商、天赋极高,被老爷子一手培养。
老爷子制止了一大家子人的行为,把人全部都遣走。
最后老人也只冷冷对留在最后的蒋兴榆说上一句:
“但愿你今后不要后悔现在做下的决定。”说完便转身上楼。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就在刚刚,在方丈大师说出那句话的下一秒,所有的记忆涌入男人的脑海。
蒋兴榆就这样想起了前世种种。
他对着老爷子离开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以作养育之恩。
从今以后,他也只是个靠家族信托和公司基金分红生活的普通二代罢了。
所以蒋兴榆才会开玩笑似的和姒景说“没有工作了”。
前世的爱人今生怎么能再错过呢。
但这些苦痛就没有必要让小姑娘知道了,她只要在他身边幸福快乐就好。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