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兄长就这样死了，她如何甘心？
“太子殿下，我的兄长，是为了救您而死。”
她语气笃定，通红的双眸一瞬不瞬盯着萧辞，让他避无可避。
一声轻叹，从他的喉咙溢出。
萧辞双目微敛，心中惊诧于她的聪慧，沉声道：“你说的不错，楚将军的确是为救本宫而死。”
“那黄金蟒不是冲着父皇去的，是冲着本宫来的。”
听到他坦白的话，楚清影嘴角微动，讽刺道：“我还以为太子殿下，不会回答。”
萧辞知道，她理解错了自已的意思，不由得解释了一句，“不是我不愿意承认是楚将军救了我，而是宫廷争斗，知道的太多对你不好。”
他的答案，让楚清影心中惊讶。
这位太子，还会替别人考虑。
可那又如何，她的兄长，命都没了。
他今年不过二十有三，正是大好年华，还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正等待着他迎娶。
如今，什么都没了。
她的沉默，让肃立的太子再也忍不住，转身问道：“本宫和楚将军，不过数面之缘，为何他会为本宫豁上性命？”
萧辞实在不解，当时在场的朝中大臣并不少，楚清安距离他和父皇也并不近。
若不是他们身后的人四散逃跑，楚清安又逆着人群走来，恐怕也不能救了陛下和他。
这权且可以说是他的赤胆忠心。
可后来，父皇被人护着离开，那巨蟒却围着他不走。
他心中清楚，楚清安是武将，还是边关将领武艺不低，他本应该和禁军一起，围着巨蟒慢慢周旋。
可楚清安看出来巨蟒紧盯着他不放，于是不顾自身安危，拼上性命也要保他安然无恙。
他犹记得楚清安昏迷前，抓着他的衣袖说的最后一句话，“太子殿下，无、无恙就好。”
萧辞的话，让楚清影唇边慢慢渗出苦笑，她一字一句回道：“因为您是大周的储君，是太子。”
还是位仁政爱民的好太子，这是兄长和她说的。
兄长说：“纵观陛下的几位皇子，只有太子品性高洁，可堪为君。”
“若他将来能够顺利登基，一定是天下百姓之福。”
兄长还说：“阿沅，我是为救我心中的明君而死，你不要怨也不要恨，要护着太子殿下顺利登位。”
太子怔愣当场，心中既感到意外，又好像没那么意外。
臣子忠君，自古有之。
可楚清影并没有让他好过的意思，她慢慢站起身，将兄长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太子听。
“兄长临终前告诉我，他说，‘太子您品性高洁，可堪为君。’，他还说，‘他是为心中的明君而死，让我不要怨，更不要恨。’”
最后的那句，“要护着太子顺利登位。”的话，楚清影并没有说。
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这样去做。
太子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神情一寸寸崩塌，心跳变得剧烈。
他希望眼前的女娘是在说谎，他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可是，没有。
她的眼神太过真诚，真诚的让他心间有了一丝慌张。
萧辞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是现在？
他还未来得及和他相知，未来得及和他相谈，更未来得及和他相交，这个人就为他而死。
他震惊于这个人的心中，竟将他看得这般高，震惊于他至死都认为，他会是个明君。
眼泪倏然落下，这颗赤诚忠心，怎得这样灼热？
萧辞紧盯着平躺的人，恨不得他此刻能醒过来，告诉他为什么这样高看他。
太子落泪，闻所未闻。
门口候着的赵全，骇得全身瑟瑟发抖，‘扑通’跪在地上不敢乱看。
窗外的鸟雀声不知何时没了，四下里寂静一片，不知谁的心跳声‘咚咚’的响。
楚清影知道，让一个活着的人，背负着一个死去的人最真心的期许，这是最残忍的惩罚。
当然，这惩罚有多深，谁也不知。
可楚清影偏要加重赌注，她后退两步，恭恭敬敬跪下，以额触地，声音沙哑地说道：“太子殿下，臣会遵守家兄遗愿，不怨不恨，望太子殿下做一位明君。”
她要让哥哥，永远被他心中的明君记住。
只要被人记着，哥哥就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