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春草挡在许慕余面前,第一次沉下脸:“车来了还不能上?”
司机看不到许慕余,就只能对莞春草说:“你下单前也没说有乘客是残疾人,他还坐着轮椅呢你也没说。”
莞春草拧着眉头问:“所以你要拒载我们吗?”
“他的轮椅不方便,你先把车门给我关上。”
司机让莞春草关上车门,他要走了。
莞春草没有挽留,门给司机关上了。
车门一关上,司机车头一旋就走了,比遇上什么倒霉事跑得还要快。
这不是许慕余第一次遇上这种难堪的场面,他早该习惯也早该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他希望她也能明白,出门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是自取其辱。
无需再说什么,他自已就推动轮椅,掉头回去。
莞春草站在他的前面,明明听到了身后轮椅艰难转动的声音她也没有让开,也没回头看一眼。
“……”
许慕余艰难地转动轮椅,还是不小心撞到她小腿上,她才转过来,整个人异常的严肃。
她站在自已面前替自已遮住了大半的阳光,给自已遮出了片阴影,她什么也没说,许慕余却在她脸上看到浓烈的情绪。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也不是可怜,是心疼。
他们在太阳下站着,默默对视着,她终于伸出手去拍拍他的头,然后牵住他的手,不是宽慰只是告诉他事实:“没事。”
没事,总会有这么说的人。
她要这么说。
许慕余躲在她给自已挡出的阴影下,看着她,很奇异的,她的心意真的传达过来了,他听懂了她要说的话。
莞春草说完这句话后,就继续背过身去站在许慕余面前,替他继续挡光,牵住的手没放开。
她抓得牢,不是能轻易甩开的,许慕余徒然地看着她的背影,头上还残留刚才被轻拍的触感。
他想伸出手去摸一下,可到最后什么也没做只能任她牵着自已的手不放。
下午的阳光还是热辣,他们出来没带把遮阳的伞,可莞春草一点也没让太阳光照射在许慕余身上,她替他挡住所有炎热的光。
她没有像平时一样穿得花花绿绿,今天穿的牛仔裤搭的一件白色T恤,T恤扎在牛仔裤里衬出一把好腰。
就像她自已说的那样,她的腰真的细。
腰细,背却不窄,挺得很直,站如一棵松,宁折不屈般坚韧。
哪怕后背洇出一层汗,她也依然站得很直,立得很挺,即便她的手心也出汗了,她都不曾动一下。
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就算不是十指紧扣许慕余也能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汗,还有牵在一起的手指上这股热意,黏黏湿湿,并不舒服。
她也很热,许慕余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为什么这么热还要执意抓住自已的手。
他动了下,被抓得更紧了。
他想要对她说些什么,但看到她的背影,感受她释放出来的低气压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看起来,就算他说什么,她也不会听。
恐怕还会把他收拾一顿。
收拾一顿?
许慕余及时止住自已的想法。他怎么冒出这个念头,他们什么亲密关系她会把他收拾一顿?
他们在太阳底下站了差不多五分钟,莞春草也没有拿出手机重新再下单约新的车,更没有带着许慕余回屋,而是一直站着,直到一辆车进入他们的视野。
司机去而复返了,一来就让他们上车,他准备好了。
许慕余看到来车有些惊讶,莞春草却再次打开车门。
司机停好车,就下来帮莞春草把许慕余放上车。
莞春草一个人就可以把许慕余给揽到车上,司机没有插手的份,就去后头把轮椅放上后备箱。
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捆绳子,对莞春草他们说:“你们下单的时候要是说清楚就好了,要是你们说还有个轮椅,我就能顺便在来的路上把绳子带来,不至于再回头跑一趟,还耽误你们的时间。”
莞春草把许慕余放上车就跟司机去绑轮椅,她说:“我们不赶时间。”
司机不好意思地跟莞春草道歉:“我这车太小了,我看你们的轮椅还是不能折叠的,恐怕我这后座放不下,放后备箱也不能盖起来,就赶快转头回去跟我开杂货铺的老乡借来条绑带。固定一下轮椅,路上遇上颠簸的地方就不会掉了。”
“我以为都能放下,没想过轮椅原来这么占地方。”
让司机专程跑一趟,莞春草也客气起来:“绑一下就好了,它本来就是坏的,用不了几天了。”
司机说:“就是坐一分钟它也是要用的不是,得放好了,不然你哥哥用什么走路。”
两人一块回到车上,莞春草跟许慕余一块坐在后座上才说:“他是我老公。”
司机上了车就系上安全带,看他俩坐一起又无意瞥见许慕余脖子,才看出来说:“看你年纪小,还以为你们是兄妹呢。”
司机一说话,许慕余就抬起了头,刚好和司机在后视镜中眼神撞上。
他看见司机瞥了自已脖子一眼后又迅速移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没等他疑惑,身边的莞春草就说话了,她挨得他特别紧,对司机说:“您要是刚才说话也这么好听就好了。”
这是在怪刚才司机为什么说许慕余是“残疾”。
许慕余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莞春草执意等着没有转身走人,就是知道司机会去而复返,还看出来司机不是个坏人,单纯只是嘴笨人太直。
他侧头看了看莞春草,莞春草没看到,只是挨得他更近了。
司机是个粗人,还是中年男人,早没了心细的这个优点,更何况他家里也有个残疾的,他尴尬地嘿嘿笑说:“被乘客投诉过几次,嘴老实过,这不天热又不会说话了。我们家囡囡也总说我,对他们残疾人尊重点。”
许慕余又抬起了眼。
莞春草半个人都挤到许慕余身上,两人靠得紧紧的,也跟着抬起眼问司机:“您家里也有个腿不方便的?”
“比你这还不方便,截肢了,截了一条。”
司机心酸又欣慰:“病的,为了保命就只能不要腿了。孩子残疾了快五年,最近才装上假肢。不过她还是很乐观,装上腿后,她说她跟正常人没两样,还能跑呢。”
莞春草也跟着笑了笑说:“孩子看开就好了。”
意有所指,许慕余不是没听出来,他收回了眼。
“哭了两年,哭得眼睛都快瞎了。不过还有什么比命更大的呢,她记得她的爸妈疼她爱她,为了我们她也不能看不开了不是。”
司机可惜自已的孩子,也顺嘴问起他们:“你老公呢?怎么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