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的这一叫声来得突然,莞春草和许慕余都回头望去。
客厅里不止有叫声,还有某种东西摔碎的声音。
莞春草率先出去了,走时和许慕余说:“我先出去看看。”
她还说:“看看那鞋,合不合脚,不合脚明天去换了。”
出来一看,刘妈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厨房的地上。
地上还有一滩水,和一个摔碎的碗。
厨房是开放式厨房,刘妈摔倒的地方还挺宽的,要不窄点,人能直接磕到岛台,磕得半条命都没了。
莞春草人还没到,看见刘妈躺在一滩水上,头发散乱,衣服也湿了许多,整个人狼狈至极,她高喊起来:“俺的天老爷啊可真是血光之灾啊!”
她的声音完全盖过了刘妈的呼痛声,叫得还挺大,大到刘妈霎时都忘了疼,撑着头看她在喊什么。
“姨啊你咋了这是!”
莞春草跑过来,蹲下来要扶起刘妈,她说:“你咋摔地上了呢?”
刘妈疼得倒抽气,抓住了莞春草的胳膊说:“啊哟疼……”
莞春草也不含糊,一提刘妈的胳膊,半捞起她,给她扶到沙发上躺着了。
刘妈脸朝下躺在沙发上,直喊疼:“哎哟我的腰啊……疼啊…… ”
莞春草跟一块挤在沙发上摁了下刘妈的腰,刘妈叫得更厉害了阻止她说:“别……啊哟!别摁那疼啊!”
不让摁腰莞春草就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刘妈说:“我说水喝完了,我接点烧点新的,谁知道在厨房里刚接了点水,转身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一滑,人就摔了!”
真是邪门得很!虽说在厨房,但地上可是连半点水和油渍也没有,她怎么会摔倒呢!
这还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莞春草笃定的一拍刘妈的腰说:“俺就说了,这是你的血光之灾!”
没轻没重的一拍,刘妈更疼了,忙叫停说:“别乱说!我、我怎么会有血光之灾!”
莞春草让她解释:“那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好好的一个人,那么大的一个厨房,十头牛都挤得下,咋就能摔了?再说了,厨房里那么多东西,又是锅又是盘的,咋一点也没见它们摔了?就是冲你来的!”
“也不一定啊……”
刘妈小声说道。还是要相信科学,她好歹在城里待了这么久,怎么能信一个神棍的话。可她又不得不听进去莞春草说的话。
是啊,厨房里这么多东西,怎么就只她出了事?
莞春草让她什么也别想了:“姨,这事就这么定了,俺明天就让大师来。你好端端的一个人都能出事,那屋里头坐轮椅的可咋整。再这样下去别说你出事,回头俺男人也得出事,俺可不能这么年轻就当了寡妇。”
她拿出手机还念叨说:“俺说什么来着,这屋里就是有凉气,你们还不信我,这下信了吧。”
电话一接通,她立即就说:“喂?大师啊!是俺啊!集上那个有福气的小姑娘!诶!是俺!是这样的,大师啊你听俺跟你说,你说的话一点没假,俺们回来还没一天,俺们屋里的这姨就摔了一跤!”
“咋摔的俺也没看见,就是在厨房摔的,可能是贪嘴来厨房拿点吃的摔的。啊?摔得可严重了,屁股尾巴的骨头都要碎了!这可怎么办啊大师,人现在躺在沙发上了,要不要来两个符贴贴?”
“你看俺说什么来着,俺说什么来着!”
莞春草激动地连拍刘妈好几次,边接电话边对刘妈挤眼睛说:“俺就知道这房子有问题人也有问题!大师事不宜迟,你明天就来吧!好好好,要不要俺去接你,俺今天刚买了个三轮车!不用啊,那好,那大师你早点来!好好,好,好好,拜拜!”
挂了电话莞春草又一拍刘妈说:“姨,大师说了明早就来,你有救了!”
刘妈本就疼,还被连拍好几下,关键莞春草的手比什么都有力,刘妈都快疼得骂人,到最后只能说:“别动我了!”
莞春草一看刘妈龇牙咧嘴的,收起电话才真正关心起刘妈来,她问刘妈:“姨,你这腰真动不了?哪块疼啊?”
也不是不能动,就是疼!
刘妈手向后摸了一下,摁着尾椎骨那块,疼得咬牙说:“这块,不知道有没有撞到骨头。”
莞春草“唰”一下掀起刘妈的衣服,刘妈吓得赶紧抓住了,喊:“干、干什么?”
“俺看看,不看看哪知道哪疼啊!”
莞春草让她先别闹,抬起两个手掌,呸呸两声,就往刘妈撞到的地方一摁,说:“俺给你摁摁,摁了舒服点。”
刘妈余光瞥见了她呸呸两声,心里一惊说:“你、你该不会是用的口水吧?”
莞春草是一点也不打算瞒人,抬手又是呸呸几十滴口水喷到手心,再往刘妈腰上轻巧一摁,她说:“俺有的是经验,姨你也别害怕,俺们家的老母狗难产就是俺给推出来的,骨头推顺了,人就直了,也就舒服了。”
刘妈扭了起来,大叫:“那也不能用口水啊!那多脏啊!”
莞春草说:“按理说用尿最快,可俺这刚吃了瓜子没多久,也没尿啊,姨你就凑合吧。”
说着她还弯腰下来,凑到刘妈脸边小声问:“要不姨,俺现在多喝两杯水去厕所给你尿几滴出来?”
刘妈随即就认命了,喊:“别搞这些!摁就摁吧摁就摁吧!别乱来!”
莞春草又坐直回去,继续给刘妈接着揉腰。
揉着她还记得今晚的晚饭,她对刘妈说:“姨,你说你这受伤受得,咋就这么巧,非在这时候伤着了,俺们吃饭咋吃啊。”
她说:“俺也不是怪你,俺们咋吃饭不是吃啊,就是猪它吃点潲水它也能活,人嘛,少吃两口也是一样。俺不是说,少吃了这餐会怎么样,谁少了谁也不是不能活,就是有点不方便。这个方不方便也不能自已说了算,得别人说了算。别人要是觉得不方便,那它就是不方便,而且人还不能一直不方便下去,总得想个别的法子让它方便起来。”
刘妈乍听之下这不还是因为自已受伤了没人做晚饭吗,细听之下,觉出了点东西,她回头看莞春草问:“什么意思?”
莞春草也不回答,只笑嘻嘻的抬起头。
刘妈跟着她的视线,一起看向了许慕余房间的位置。
许慕余听着客厅里那两个女人的声音,尤其是莞春草粗糙的嗓音,沉默地盯着膝上这双白色球鞋,耀眼的白。
相比之下,那罐豆奶和保存完整的糖葫芦更加讽刺。
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她就是在提醒他,提醒他他就是个废人,就像刘妈于秀她们一样在提醒他,他已经是个残废,给他东西不过是在赏赐他,赏赐他这个废人。
赏赐他这个走不了跑不动的废人、废物!
许慕余一挥手尽数将膝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也不管那些东西掉到了哪里,特别是那双白得耀眼的鞋子!
莞春草一开房门,一串稀碎的糖葫芦就出现在脚边。
一抬头,她看见了那个轮椅上的男人,面色阴沉似铁。
没说什么,莞春草弯腰捡起了那串糖葫芦,又往里走了两步捡起书堆上那罐豆奶,最后在自已的衣服上捡起那双白色球鞋。
她把它们拿回来,走到许慕余身边,重新把它们放回许慕余膝上,笑着对他说:“刘妈腰疼,今晚,我替你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