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下辈子……”
肖珏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一抹明亮的阳光刺破舷窗落在了他的脸上，好久没有体会到这股温暖了。
他缓缓坐起了身，头等舱非常安静，身边的人们不是在拿笔记本办公，就是在睡觉，祥和的诡异。
肖珏的目光游离在四周，先是侧视着左边的中年男人，又将视线转向了带孩子的一位母亲，一切看着都很正常，但却有些让他喘不过气。
他适应不了这种安静，耳边还时常幻听，飞机引擎低沉的轰鸣声让他不安，神情慌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妈……
“先生，请问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肖珏缓缓抬起了头，正迎上空乘关切的眼神，他摆了摆手，低声道：“没事，我没事，只是有些口渴罢了。”
“噢，那您要喝些什么吗？”
“……牛奶就可以。”
年轻的空乘小姐直起腰款款离开，在这头等舱坐着的人每一个都非富即贵，而肖珏一人就独占一排位置，身份肯定不简单，她应付起来自然格外小心谨慎。
很快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就端来了，肖珏轻轻抿了一口，见他没有表现出不满，空乘才舒了一口气。
等肖珏喝完，他这才后知后觉发现空乘一直没有离开，他朝着空乘浅笑了一下，说道：“谢谢，你去忙吧。”
空乘倒是不介意，眉眼间满是喜爱，低下头在肖珏耳边轻声道：“不用谢，请你多笑笑，不要总是愁眉苦脸的，开心一些，烦恼就会自已溜走啦。”
将空的玻璃杯收走以后，她又笑着提醒道：“有事就叫我就好，不用客气。”
……
肖珏已经坐了四个小时的飞机了，再有两个小时他才能抵达目的地，从边境线的军营到城镇再到机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之久，他还是没有缓过神来。
好像……他把人带上了，心却留在了军营。
就这短短四年，从训练结束再到上战场，像他这样无亲无故的人，死在战场上也不会有人在意，所以事事他都先人一步。
或许正是这不要命的精神，才能让他在一次次战役中侥幸存活，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麻木不仁，对死亡司空见惯。
肖珏还是想回到边境，为了人民而战死，这是他的希望。
玉者，国之重器也。
如今凭借一套子虚乌有的说辞，他就被调回了后方，思来想去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最后还是决定回老家去，那儿至少没有什么人认识他，就当他从来没有来过，也没有离开过。
……
飞机落了地，肖珏的身影出现在了接机口，他一眼就看见了军工专用的接引牌，随着接引人上了车，一路无言，过了轮渡，上了乡路，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了家。
是家，但他最后一个亲人也在前年去世了，当时战事吃紧，他没有机会回家，还是地方机关的人替他埋葬了爷爷。
家里已经尘埃满地，推开屋门的肖珏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那年久失修的电线虽然没坏，可上面已经黑点斑斑，好在灯泡还能亮光，这也让他有光线去打扫屋子。
等到把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之后，肖珏的肚子也已经饿的咕咕叫了，他想去街上，可农村就这一点不好，出行太不方便，走去街上也要半个多小时。
忽然，他在门前看到了对岸邻居家的电瓶车，屋子也亮着光，于是挪动步伐走了过去，到了跟前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去问。
正当肖珏准备放弃时，屋子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正警惕的盯着他，在灯光下看清肖珏的样子后，她有些诧异，但心里已经不害怕了。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女人的声音很清脆，肖珏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从外面刚回家，我想吃饭，可现在天太晚了，所以……”
肖珏的目光看向了电瓶车，他在担心女人会不会把电瓶车借给他，女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是肖珏？”
“是，你认识我吗？”
“嗯，你进来吧，我也刚好多煮了点饭，菜有现成的。”
肖珏赶忙摆了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多冒昧啊？”
“哎呀没事，进来吧进来吧。”
肖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了门，女人去厨房盛了两碗饭出来，放了一碗在他面前，筷子也是细心的递到了肖珏手里。
“谢谢。”
女人落座后婉然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呢，现在人贩子闹的凶，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可疑啊。”
“没有没有，其实我只是想借一下你家的电瓶车，绝对没有做坏事的想法。”
肖珏惊慌失措的样子让女人笑得更欢喜了，她托着腮直勾勾盯着肖珏，问道：“你不记得我啦？以前你还拿青蛙来吓唬我，这事情也忘记了？”
“啥？”
肖珏大脑宕机了。
“你和以前变化还真是大，小时候那么调皮，怎么长大之后变得这么安静？”
思来想去，肖珏有些印象了，住在前面的这家人姓汪，小时候他确实拿青蛙吓过这家人的孙女，好像是叫汪晓薇来着？
“你是晓薇姐？”
“是我啊，不然是谁？你记性可真是差，当时给我都吓哭了。”
肖珏有些尴尬道：“对不起啦，我确实不怎么记得了，好久没看到你了，所以一时间没想起来。”
“哼，你个没良心的，当初你成绩差，跟我哭鼻子说作业写不完，还是我给你写的，现在都忘记啦？”
“这事情记得，刚想起来的。”
汪晓薇嘻嘻一笑，往肖珏碗里送了块肉，又接着感慨道：“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啊，你现在也长成大帅哥了，这些年估计没少在外面祸害人家小妹妹吧？”
肖珏赶忙否认道：“没有，高中毕业之后我就进了部队，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被遣派回来了。”
“暂且信你……这些天我都在家，你可以都来我家吃饭，姐姐的手艺你肯定会喜欢的。”
“姐姐？”
肖珏有些怅然若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怀念之情溢于言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