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克已听到这句话无比赞同。
“此言大善!十年前科举舞弊案,虽然杀的人头滚滚,可是细究之下就会发现,那件案子并未了结,倒下的一批人也只是当时的主副考官,舞弊学子以及行贿之人,并没人追究这些滥竽充数的学子是如何考上的生员,又如何进了府试?可见幕后之人依旧逍遥法外。”
“姑父,你这不光是捅马蜂窝,你是往老虎洞里扔炮仗啊。”
范克已哈哈一笑,“无妨,虽千万人吾往矣。我不信没人看出端倪,只不过选择明哲保身罢了。”
看着“光辉”无比的范克已,许汉欲言又止,这样的人他敬佩,可是他并不赞同这些人的做法,因为他觉得这些人很容易走极端。
在他的立场他无法评判好与坏,更深一点说,他其实是对自已缺乏那种为了他人而拼命的勇气而感到羞愧,只能用理解但不赞同当作借口。
前世他可是隐形富商,完全有能力去帮助很多人,可是他并没有做。
没等他自惭形秽完就听到范克已对他说:“大郎,姑父记得你好像就是国子监的监生,等你养好病,要不要去国子监看看?”
我去你大爷的,许汉想爆粗口,可是骂不出来,情绪反应大一些,导致被茶水呛住了。
范克已连忙轻拍他的背,“你看你怎的如此不小心,身子还没完全康复,赶紧回屋里吧,来来,我扶你......”
许汉那个恨啊,以前听个故事,一毛钱听七段,现在听个故事不收钱但要你干活,还是做间谍这个高危工作。
谁他么说古代读书人厚道的,最阴的就是这帮人。
进了屋内,许汉也缓了过来,平静的问道:“为什么选我?”
范克已听到这个问题,打心里开始重视起这个侄子了,能瞬间明白自已的意思,之后没有大闹,第一时间却是保持冷静,可见遇大事有静气,而且看问题眼光独到,妥妥的好苗子,此事有他必将事倍功半。
可是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许汉的问题。
“姑父自幼家道中落,还算有几分聪慧,举家之力供我读书,后得天之幸娶了你姑姑,她不辞辛苦随我奔波多年,作为你姑姑的枕边人,你觉得我对你的了解多不多?”
许汉心中一惊,不会这么快就要被拉去切片吧。
“正是因为了解,我始终怀疑你不是你,因为家人口中的你跟外人口中的你完全不是一个人,我好奇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差,也怀疑过你是不是装痴做傻,不过没有证据,而且也想不通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渐渐的我也就默认你是个痴傻的孩子,没想到一个离魂症反倒让你恢复了本性,现在看来之前的你隐藏得太好,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何意?”
范克已看着许汉,眼神中有着些许的怜悯,“会藏拙是好事,但是在家人面前藏拙,可见这深宅大院有事,不过,这毕竟是你的家事,姑父不便多言。你天资聪慧,又善于掩饰,这等大才与其在这样的环境中浑浑噩噩一辈子,倒不如闯出一番功业,自立门户。”
许汉摇摇头,“不够。”
意思范克已的说辞不能打动他,前世都是老子PUA别人的,先讲情后讲理,百万豪宅等着你......
姑父,你这一套过时了。
范克已并不灰心,接着说道:
“你母亲姓秋,当世术数大家秋无涯是你外公,他每年都会在国子监讲学数月,可是据我所知他从未见过你这个外孙,你难道不想见见你母亲的亲人?”
许汉接着摇头,谁特么想见,我现在巴不得谁都不见呢。
范克已叹了一口气,发现不放点大招看来打动不了这小子了,可是又不知道这小子需要什么,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
“其实你父亲恨你,只是他隐藏得很好,如果你帮了姑父,我可以告诉你为何。”
“你......咳咳......姑母知道你为人狡诈么?”
许汉突然咳嗽一半是被范克已气的,另一半则是听到这个消息,身体突然起的反应,想来原身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留在了体内。
范克已暗自松了一口气,妥了。脸上却露出苦笑:
“大郎莫怪,科举乃是本朝国策,如果根子烂了,我大周可就烂了。此事不能再拖下去,这一趟来,我见大郎恰巧符合那些人的要求,他们当你痴傻,又有危险,表面看有爵位可以继承,但是亲娘早逝,下有弟弟虎视眈眈,这爵位宛如镜花水月,因此选择博个功名增加筹码不是更保险么,但没人会想到其实你聪慧过人......”
“您还是别夸了,在夸下去会死人的,不行,我要告诉姑姑......”许汉还想挣扎一下。
“大郎,姑父无人可信,这才出此下策,况且大丈夫在世,上思忠君报国,下虑黎民百姓,怎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你可别扯了,横渠四句我比你熟,心中不住哀叹,就说这些人会极端,果然不出所料。
范克已接着就是长篇大论,都是为国为民之言,许汉被唠叨的实在受不了,都怀疑范克已说自已有口吃是不是假的了,打断范克已的话,无奈的说道:
“你让我想想。”
许汉想拖一拖,虽然希望很渺茫,至少耳根子能清净些。
“好,就等大郎痊愈了再说,我观你身体,将么半旬便可痊愈,到时我再来。”范克已知道不能逼迫太紧,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说完不等许汉说话直接起身离开,一点都不犹豫,这是铁了心堵住许汉说其他的话。
看着范克已离去的身影,许汉很想飞身上前踹他一脚,就算解决不了事情,也能出一口恶气。
范克已出了听雨轩没多远就见到许四领着下人端着药汤迎面走来。
“且慢,这是给大郎喝的药?”
“回姑老爷,正是。”
范克已上前揭开碗盖,俯身嗅了一下,重重的将碗盖放了回去。
“大郎只需普通的惊风散即可,何故如此下药,这是哪个庸医开的方子?都撤了,待会我让人送些药过来,以后...算了,以后让蝉儿自已煎药吧。”
许四急了,“姑老爷,您这......”
范克已打断反问道:“怎么?我这个外人说话不管用?”
外人两字咬的特别重。
许四等人连忙后撤一步,弯腰说道:“小的不敢,姑老爷切莫怪罪。”
“许四,大郎落水颇有蹊跷,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还是说你想装作不知道?”
“姑老爷您这话说的,小人的确不知道啊。”
许四很委屈,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已这个镇国公管家当的还不如酒馆小二,一点威严都没有,不过在范克已面前还真抖不起来。
“行了行了,我不管你是不是知道,大郎既然无恙暂且不追究你什么,不过大郎因此事得了离魂症,回头你与大郎多讲讲他之前的事,看看能不能恢复。”
“啊?”许四惊了,之前那个大夫可没说少爷得了离魂症,心思纷乱之下连范克已后面说的话都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