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聪明的人料到我会拒绝,所以早早地就站在门外等着我了。
但他并没有推开房门,虽然他是天子,完全可以这么做,可只要我不答应,他就不会那样使用他的权利。
好像他也是个等待心上人的平凡少年,没有什么不同。
早朝一更钟响起,就像现代学生上课的铃声一样,两声之内,都不算迟到,但第三声之后,就自动认为是对天子的大不敬行为,要黥刑警告的。
这是针对上朝的大臣们施行的政策,嬴政要是也迟到了,相当于自已打自已脸了。
所以一更钟响完,赵宦官就在一旁小声提醒,要不把时间往后推迟吧,哪有制定规矩的人破坏规矩的。
“范括,今日也上朝。”
看来他是真的误会了,不然也不会拿范括逼我出去。
但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我推开门,对上他有些失落的眼眸,但也只是如惊鸿一瞥,消失不见。
正好第三更钟响起,我和嬴政一同进朝殿。
早已等候多时的大臣们看到黑袍加身,一身威严的形象,连眼睛都不敢抬,纷纷下跪行礼。
上次我看见这种景象,还是作为大臣之女的身份,这一次,居然也可以像嬴政一样俯视这一切,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起来吧。”
嬴政坐上宝座,我才发现,原本只可容一人的地方,居然在旁边又多了一个同等的座位,只是打眼看上去,像女人坐的。
“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关于宫中传闻一事,当事人此时就在我身旁,她不是别人,是本王一直寻求的画像之女。”
“以后尊称公主,名叫‘薇’。”
“是,向公主问好!”
殿内的所有人,除了范括,都异口同声对着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公主’行早安礼。
我哪受过这种待遇,只能尴尬的笑两声,小声嘀咕道这也太吓人了。
但我连面对这些大臣之礼时,都觉得夸张,殊不知,真正的恐怖还没有发生。
早朝中,我的坐姿怎么都不得劲,如坐针毡,浑身刺挠,但还不能乱动,听着大臣们用陌生的古代陕西方言说明自已的观点,犹如在听天书,催眠效果极好。
但我不能打哈欠啊。
第二日,嬴政依旧带着我去上早朝,一连三天,我实在熬不住了,就自愿请求有没有竹简文书之类的,我看看。
嬴政似笑非笑的问我,你不后悔?
我坚定的摇了摇头,还有有比我痛苦的上早朝更后悔的事情吗?
看着我和他的距离又恢复了以前的关系,嬴政笑了笑,答应了我。等到宫差抬着一个小方箱进了我的房门,我才知道他为什么问我后不后悔。
我该不该谢谢他。
原来嬴政也是推崇大哲学家孔子及其弟子的名言的,只是可惜,专业不对口啊,不然我一定会倒背如流,而不是对这些字生涩到读不通顺。
韩昭侯为了一雪前耻,发誓和秦王政势不两立,一向讲究能少花钱就不花钱的他,居然舍得砸钱,拿出只有韩国才有的宝贝东西,与邻国搞好关系了。
但韩昭侯的形象已经深入骨髓了,所以为了重塑形象,一上来他就拿出了自已老爷子留下来的淬流剑,命人快马加鞭,送去魏景湣王魏增。
魏景湣王是韩国周边国家最好说话的一个王,军事力量也不差,而且魏景湣王还很喜欢古董宝贝,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有收藏癖。
不仅如此,韩昭侯与魏国,赵国,交和,都只有一个条件,不要任何城池财宝。
但要是活捉了秦王政,或者是他身边的重臣,要交由自已处置。
最难开口答应的是楚国,因为楚国不仅是楚王负刍说的算,楚考烈王的话也同等重要。
相当于韩昭侯要一下子讨好两个人。
楚王负刍恳求楚考烈王给自已一个机会,来弥补上次楚军被秦军溃败一事。
四国联盟,韩昭侯因为有隐疾,楚王负刍的偏宫被焚烧过,赵国又太远,初次商议定在了魏景湣王的宫内。
和韩昭侯一样,楚王负刍也不要任何城池,他只希望秦军大败,夺回原本属于楚国的就可以。
除此之外,他还要夺回一个人。
在商讨中,韩昭侯试探开口,什么人这么重要,楚王负刍冷冷的说,你不需要多管。
“那个人对本王来说很重要,倘若你们先毁约,就不要怪本王不义!”
三位王摸不着头脑,异口同声的纳闷,“你总得说是谁吧,知道是男是女也行啊,要不然很容易毁约啊!”
“待在嬴政身边的一个女人。”
衮苏进入秦国边城范围,天色突然黑了下来,乌云压城,还有紫黑色的云漂浮在秦国上空,看着距离,好像是城中的正中央。
但衮苏退出一步,旁边的韩国边界就是晴空万里,而且乌云没有移动的迹象,就那样定在秦国上空。
不知是不是占卜师的职业病,天降异象,非吉就凶。
衮苏的左手大拇指来回在各个手指上拨弄,他闭着眼睛捋了捋胡须,手放下又拿起,一共起算了三次。
都是一样的结果,衮苏睁开眼,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往秦国的方向继续前进。
公元前234年,夏。
距离五国开战还有半个月。
衮苏是在半夜才走到的秦宫,但在宫门看守的宫差不让他进去。
自从刺客一事发生后,秦宫的戒备要比以前严多了,没有召令,没有介绍人一块前来,没有布诏,一律不得入内。
衮苏也不着急,走开了两三米,靠着墙坐下了。
既然冥冥之中注定了他最后一卦要在秦宫,那也就意味着他一定会进去。
卜卦人的最后一卦,好一点的能够金盆洗手,安度晚年,差不一点的,可能直接当场毙命,或者因卜卦结果而掉脑袋。
衮苏双手抱胸,双腿盘起,背靠墙边闭目养神。
等着吧,说不定多等几天,自已还能多活几天。
第二天大臣们上早朝,在宫门处下轿的时候,都注意到了倚靠在墙边的一个小老头,但没有人认出来他,都以为那是个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