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彩手里拿着狗尾草状的一根草种子,这草种子里密密麻麻长满了芝麻粒般大小的黑色油亮亮的草种子。
姜小彩将它敲在坚硬的树干上,油亮亮的草种子随即就从壳子里脱落了下来。种子的颗粒很小,看不见,但是它们落在树底下干枯的树叶子上会发出“沙沙沙”的声响,那声音听想去让人很舒服。
这条被人脚踩出来的林间小路上,有几处废弃的老屋,老屋还是很多年前的那种砖瓦房,矮矮的,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木门也朽了,上面落满了灰尘。
显示出一片破败荒凉的景象,也将小树林衬托得更加荒凉了。
姜小彩慢腾腾地走着,脚踩在坚硬的路面上发出锵锵的声音。
姜小彩在自已宽大的卫衣里,打了一个冷颤。
深秋了,一切好像都变得坚硬寒冷起来。
过了前面的大柳树,就可以远远地望见姥姥家的老屋了。
大柳树长粗了好多。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大柳树旁边是姥姥家的菜园子,菜园子小小一块。早年的时候,姥姥会在菜园子里种满各种各样的蔬菜。
辣椒、南瓜、香葱、蒜苗、豆橛子、瓠子……各种各样的。
自已家里种的,才是真正的绿色、健康、无污染。
姥姥很勤劳,小小的菜园子被姥姥照料的一根杂草也没有,土壤也是松松软软的。各种蔬菜整整齐齐地分区种植,绿色的叶子和各色的蔬菜交相掩映,光是看着就很是让人浑身舒畅。雨后,这里的空气更是让人闻着都心旷神怡。
姜小彩还记得姥姥种的南瓜和瓠子总是会爬上篱笆外面高高的树干上,在上面开花结果。南瓜和瓠子的果实往往也会长在高处,姥姥够不着,总是会等姜小彩暑假回来后,给闲得慌的姜小彩找事情做,比如上树摘南瓜。
姜小彩瘦瘦小小的,像一只小猴子,攀爬大树时,却会显得异常笨拙,往往还没爬一点,就会掉下来。或者笨拙的姿势会逗笑姥姥,姥姥一笑,树上的姜小彩也会跟着笑,一笑就更没力气了,就彻底爬不上去了。
这时候弟弟就发挥起作用来了,姥姥一边看,一边提醒他小心。弟弟三下两下爬上了树,姥姥在树下捡一根略长些的棍子递给弟弟,弟弟接住,拿棍子打向南瓜茎。
姜小彩则和姥姥抢着要拿篮子接住将要掉下来的南瓜。小的南瓜,姥姥会把篮子给姜小彩;稍重些的南瓜,姥姥就不让姜小彩接,担心她被南瓜砸到。大南瓜的话,就只能让它自已落地,摔成几瓣了,因为大南瓜谁也不敢接。等大南瓜掉下来摔烂了,姥姥和姜小彩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心疼的唏嘘声,但是心里还是会很高兴,这南瓜可真能长啊!
现如今的菜园子也已经破败不堪了,姥姥用树枝围起来的篱笆也已经倒下了。菜园子里也没有了蔬菜,反而是长满了杂草。
篱笆旁边的树上,还留着姥姥绑着的一根绳子,绳子是用来拴住爬藤类蔬菜的茎的,来帮助它们更好地往树上爬去。
绳子已经失去了颜色,不细看的话,还以为这绳子本是树干的一部分。
姜小彩看见老屋前的一片空地里竟然也长满了杂草,那杂草竟然比姜小彩还要高。
大舅舅和三舅舅正在杂草丛里拿镰刀麻利地割着,杂草被一把一把地割下来,最后堆成了一堆一堆的。
二舅舅说老屋也就半年没人住。
半年没人住就荒了,杂草都这么高,看来大自然的力量是那么强劲,在人类不在的地方,大自然的生长是那么不由分说。
大舅舅和三舅舅割完杂草之后,三舅舅又从别人家借来了石磙,在老屋前碾了碾草根。
粗壮的草根被碾进了砖缝里,不再扎脚。
姜小彩在砖面上慢慢走着,明明不久前这些杂草还在旺盛地生长在门前这块砖缝里,而这会子,姜小彩走在上面,砖面那么平整,而那些杂草就像是从来没有生长过一样。
只有一些被碾碎的根茎能够无声地证明这些杂草确实曾经生长过,茂盛地生长过。
姜小彩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
姥姥依然闭着眼睛,安静地坐在床上,背后靠着她自已的旧衣服。
一切还是像之前那样。
姥爷坐在床边,扯着姥姥的手,看着姥姥说,“你咋还不走?你咋还不走啊,走吧,走吧。“
床边站着的姜小彩听见姥爷这么说,瞬间就哭了起来,带着哭声说道,“不,不,姥姥不要走……”
姥爷用浑浊的眼睛看着姥姥,又拉着姥姥的手,用力甩了甩,姥姥也痛苦地紧闭着双眼,无声地哭了起来,一旁的姥爷也低头抹了抹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