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多悲风,萧萧愁煞人。
京市友谊路上种了很多高大的白杨,冬天里冷冽的北风穿过光溜溜的直直刺向冷空的白杨树端,总会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姜小彩窝在暖暖的被窝里,一边听着韩世英在跟她的男朋友打电话,一边盘算着或许自已可以先找一个轻松点的工作做着,赚点房租和生活费,再慢慢想自已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工作。
妈妈一周会打一次电话给姜小彩问一切可都好,姜小彩则一律报喜不报忧地回,都挺好。
漫漫寒冬,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工作养活自已比较重要。
于是这段时间里,姜小彩留意的全是蛋糕店、手工坊、青年旅馆之类的工作,想着要尽快找到一份“工作”先干着,减轻自已的生存压力。
于是,几天之后,姜小彩去了话剧剧场当起了一名场务。
场务的工作很杂,检票、引导观众入座、维持剧场秩序、活动场地布置,甚至还包括打扫剧场卫生。最后一项就和保洁阿姨的工作内容是相同的,每天开剧前两小时把场内地板扫一遍,然后再拖一遍,再在检票处放好铁栏杆。
纯铁的铁栏杆,可重了,幸亏栏杆底部是圆的,姜小彩可以双手攥着杆,再用力地一个个把它们转到合适的位置放下。
姜小彩第一次去上班的时候,剧场的一位名叫婧婧的场务老员工领着她去工作人员休息室。
说是休息室,其实就是一个放了一些储存柜的杂物间,里面还放着一些废旧的电脑设备和老旧的演出服装。
杂物间实际上是半封闭的,靠墙的一面放着一些储物柜,供场务们存放自已的衣物,另外一面就是开放的,连接着舞台部门进行演出时操作音响和字幕等的地方。
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闸送电,再把剧场的灯给打开。
婧婧美其名曰是我们场务给大家带来了光明。
“你跟我一起上楼,我们去换一下工作服。”婧婧语气比较冷淡。
“我们还有工作服啊!”姜小彩语气里有些喜出望外,同时也有些庆幸,场务竟然有工作服,这样她就能减少工作时穿衣搭配的烦恼了。
现如今,她确实也没有那么多钱空余出来给自已置办漂亮的衣服了。大家都穿上统一的工作服后,这样外在的差异也就减少了,不知不觉间也让姜小彩减少了些捉襟见肘的自卑和窘迫。
上了两层楼梯后,就来到了工作人员休息室。首先姜小彩闻到的是它里面沉闷发霉的气味,因为这里实际上是个杂物间,也就没必要有窗户通风了。只放着几个储物柜来尴尬地证明这里是工作人员休息室,听婧婧说这几个储物箱还是她好求歹求求了很久剧场经理才求来的。
婧婧随手打开了一个没有锁的最底层的一个储物柜,储物柜里有着一股闷臭味扑面而来。姜小彩不禁闭起气来,然后趁婧婧不注意自已的空隙里,慌忙转头偷偷吸了一口储物间里沉闷的空气。顿时觉得储物间的空气相比之储物柜里的味道,还是挺新鲜的。
婧婧指了指堆在储物柜底部的一堆东西,轻飘飘地说,“挑一件吧。”
由于光线太暗,姜小彩根本就没看清这柜底是一堆什么东西,就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认真看了起来,才猛得惊醒过来,原来这里面的一堆就是婧婧所说的、被姜小彩寄予厚望的工!作!服!
啊!
一堆翠绿翠绿的短T恤!皱皱巴巴地堆放在一起。
姜小彩感受到了巨大的失落,不知道是自已期待太高,还是因为刚找到一份工作的喜悦充斥了她那简单的脑瓜子,她才会自然而然地觉得剧场的工作服会是什么高大上的工作服。
果然,做人还是不能太盲目乐观。刚才在一楼大厅还是对未来工作和工作服的梦幻联想,上了二楼之后,姜小彩就像是梦醒了走进了严峻的现实。
但是想了想婧婧一副静如枯井的表情和无波无澜的说话语调,姜小彩其实就应该知道,不应该对工作服抱太多的希望。
于是,姜小彩迅速地冷静下来,壮士断腕般悲壮地决定开始踏上现实之旅。她假装淡定地蹲了下来,强忍着储物柜里的味道,迅速在一堆工作服里挑出了一件还能看的。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件翠绿翠绿的短T恤,不分性别,只分大小码。
但是她立马就不淡定了,原来这些工作服竟然还是别人穿!过!的!还保留着上一位工作人员的味道,这味道很复杂,可能还不止是一个人的。
这件小绿T,究竟换了多少个主人,又究竟放在这里多久没洗了。
姜小彩此刻的心比外面的天气还冷。
此时,这件工作服就在姜小彩手里,她想放下,又碍于婧婧的面子不能放下,就这样,这件工作服被静静地捏在姜小彩手里足足有五秒钟。
“这些是之前的场务和兼职穿过的,今天下班你可以拿回家洗一洗。”
姜小彩心里如蒙大赦,又只能假装不嫌弃地说了声“没事儿”,然后,就要开始脱自已的外套要换上,婧婧赶紧把储物间的灯关上了,储物间里瞬间一片漆黑,只听她说,“那边就是舞台部的操作间,连着的,你换的时候,可以把这个灯关上。”
什么?!
这时候,姜小彩才意识到,原来这储物间是半开放的,偶尔会有其他工作人员和话剧演员从这里过。
工作人员休息室设计成这样!这、就、尴、尬、了……
“有一次我换完衣服,才发现那边蹲了个人。”婧婧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姜小彩不知道自已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接下来就是拖地、检票,散场发下一场剧目的宣传单。
下午4点上班,晚上10点下班,工资2000左右,偶尔导演和演员有跟观众的互动谈话,需要场务留下来,会算作场务的加班时间,算上加班工资会在3000左右。
这工资也刚刚够姜小彩在京市勉勉强强地存活吧。
但是工作内容比较轻松,人际关系也并不复杂,让人可以放松一点,唯一的亮点就是话剧演出是可以白嫖观看的。
然而,即使是再小的地方也会有弱者向更弱者挥刀的情况出现,也会有谄媚和利益的争夺。芝麻官再小也是官,想要早点进内场,还要跟婧婧搞好关系。
刚开始,姜小彩作为新来的是没有资格进剧场内部的,只能是在外场进行检票进场和左右分批的方向指导,就是检完票之后,告诉观众向左右还是向右走才能迅速找到自已的位置。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姜小彩才能进内场,一边工作一边蹭话剧看。
连续一个月在外场,姜小彩终于熬出了头。
姜小彩对进剧场内场工作,可以边工作边蹭话剧是非常期待的。第一次进剧场里面时,她站在帷幕的后面,引导观众入座,观众都入座了之后,到了规定的时间,进场音乐一停,场内的灯光一关,舞台上的灯光一亮,整个剧场立刻就安静了起来。
在这个时刻,姜小彩瞬间便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灯光亮着的时候,她是一名剧场场务,要引导观众,维护秩序,快速准确地指出观众座位所在的大致方向。剧场内部给人的感觉是昏暗的,但是头灯有很强的灯光从上往下打下来,不由分说地落在人的脸上身上,给人一种很苍白又很燥热的感觉;但是当剧场的顶灯灯光一暗下来,她就感觉瞬间凉爽放松了下来,舞台上的灯光一亮,立马又有了一个属于舞台的另一个世界铺面向她展开,怀着一份新奇,她就立刻卸下来了剧场场务这层社会身份,变回了她自已,开始观察舞台上的演员和舞台下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