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没人应和，胡导就继续自说自话，“我现在的老婆之前遇到过渣男，被伤得很深，现在很是依赖我，我也很能满足她。我虽然一直致力于学术，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家庭，人伦之乐还是要享受的，人老了，毕竟还是要回归家庭的。我认识一个×大的教授，他真的是抛妻弃子去搞学术，吃住都在自已的办公室里，根本就不回家，没离婚跟离婚也没啥区别，儿子也不认他了，学术其实也搞得不怎么样。我劝他，他就是不听。”
姜小彩和同学A都彻底陷入了沉默，面面相觑。“对了，去给他，还有另一个学校的一个教授，去送一下我的这本书。我把他俩的手机号和地址写下来给你们。书还不够了呢，我再问出版社要点，你们再去帮我寄给我老家的弟弟几本，让他也给亲戚朋友们看看。”说完又写了他老家的地址。
“老师，我约了朋友，待会要走，可能不能帮您了。”同学A面露难色，又带着十足的歉意，想要撤退。胡导抬头，望了望姜小彩，问道，“那你呢？”姜小彩应声答可以，又捋了捋自已的课表，告诉胡导可以帮他跑腿的具体时间。胡导点头说好。
末了，胡导突然想起了他们的两篇论文终稿，幽幽说道，“就这样吧。”姜小彩以为这句话像个特赦一样，意味着这次会议的圆满结束。可没想到，胡导又开始了拉家常，说起自已有一次在地铁上的遭遇。
“那次，我坐地铁，碰见一个女的，她旁边有个空位，我就坐了上去，结果那女的告我性骚扰她。我说我只是怕压到了她的衣服，要把她的衣服拨拉到一边，才不小心碰到了她，她就是不信。她男朋友还出手要打我，刚要打我，我就把公文包一放，拉开了身子，摆了个太极拳的姿势，当时还有很多乘客笑我，应该是觉得我很滑稽，我知道他们不懂，太极拳才是古老的智慧，比你们现在练的跆拳道什么的，厉害多了。现在还有练什么瑜伽的，瑜伽就是印度人的房中术。当时，我一把就把他男朋友打趴下了，还给他打抑郁了，他说他是军队退伍，在军队里都没有人能打得过他，却被一个地铁乘客给打了。”
说完笑着要演示一下自已当时是怎么把对方男朋友打趴下的，让同学A过去扮演当时女生的男朋友，同学A笑着摇头婉拒了。
胡导刚刚演说得正起劲，非要演示一下自已当时的雄威，要不然不会罢休，就大手一指，“姜小彩，你来！”
姜小彩勉强走上前去，撸起了袖子，想要好好配合下，演出那个污蔑导师的女孩的男朋友的鲁莽和弱鸡，将将要准备，胡导就大手一伸，拉住了姜小彩的手腕，猛得一拽，力道很大，姜小彩险些被拽倒，幸亏一把又被胡导提住了。
姜小彩有些被吓住了，捏了捏自已的手腕，有些生疼。场面无比尴尬，胡导还是感觉不尽兴，说道，“不是这样子的，但也跟这差不多。”大概是看到了姜小彩的脸色比较难堪，胡导又加了一句，“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就是想简单演示下。”姜小彩这才使尽浑身力气，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接下来就是毕业生论文答辩了，胡导全程冷脸不语，隔壁夏导在提问环节问了姜小彩几个关于论文的问题。在最后优秀论文的评选中，直到夏导要将自已的一票投给姜小彩时，胡导才慢慢开了口，说道，“夏导，别投给她，我这两个学生都不值得，论文都是瞎写的，糊弄人，根本不配。我带的学生我知道，你别被她论文上的表面功夫给骗了。”
姜小彩一直低着头，觉得自已大概是真的不配吧，夏导也不好再说话，有一丝惊讶，又悻悻然沉默了。
全场也都跟着沉默了。
论文答辩一结束，同学A直接愤愤然出门，而夏导叫住了姜小彩和另外一位同学B，让她们两个留下来。
夏导先找了姜小彩，让同学B稍等一会儿，便在姜小彩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夏导是姜小彩在海城大学最喜欢的一位女老师，也是她大三大四时学校安排的人生发展导师。
在上夏导的课时，姜小彩每次都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觉得自已收获颇多。而且，有几次夏导在课上举例子为了让同学们更好地理解课文的时候，还是拿姜小彩来举例说明的，被提到名字的姜小彩当时正在认真听课，不由得愣了愣，随后就非常开心地笑了，仿佛与这位老师有了某种特别的联结。
在姜小彩眼里，夏导博学又智慧，随和而谦逊，是一位顶好的老师了。
“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你几次去办公室，其实我都在办公室里面的那间屋子里，学院的办公室布局是胡导在外面那间，我们几个女老师在里面那间，当时应该是胡导没注意我在里间，他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一个老师不应该这样，我见过很多导师在答辩的时候因为别的导师贬低自已学生的毕业论文而相互吵起来的，还真没见过像他这样的，别的老师要投票被拦下来的……我去学校图书馆也遇见过你几次，你挺努力的，在他根本就没有指导你的情况下，写成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他还那样跟你说话，用自已现在的成果来碾压你，你只是个本科生而已，怎么比？还说了些不该跟学生说的话题，他为什么要跟你们说这些？我还知道，去校长办公室里告他的人不是你，是另外一个同学。”
姜小彩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有一种仍然停留在刚才答辩时胡导的羞辱中的僵住的感觉，好像听到了夏导在说什么，但是又不能理解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姜小彩没有任何反应，夏导继续安慰她道，“其实，我跟你说吧，我本科的时候，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大学上的，还没海城学校好，当时就有一个老师这样对我，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故意说，×××要是能上好，猪都能上树。我就拼命地学习，结果我成了我的同学里发展最好的一个，还当了大学教授。现在回母校，还能见到当时的那位老师呢，都挺不好意思的，不过也只是笑笑而已。不过，你要想超过胡导，还是得下大功夫的，他学术方面还是可以的。”
姜小彩好像听出了点意思，但是脑袋还是懵懵的，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让夏导说出了这样的肺腑之言，竟然还扒出了自已的历史。姜小彩没想到在讲台上光鲜亮丽、自信激扬的夏导还有这样一段辛酸的奋斗史。
夏导看着姜小彩迷茫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突然间醒悟过来，又道，“你不会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吧？看样子还真是，你应该还不明白……那我要告诉你吗？你是不是从小被教育要听话？真是被教育规训了的孩子，那我告诉你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