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是丽妃拿她家人的性命要挟她,若不对宁妃投药,她就再也见不到家人了。她知道那药对普通人完全无害,只是对孕妇会有影响,丽妃本来是要她投在饮食里的,她改投在水缸里了,一方面她没有机会接触饮食,二是她说自已并不愿意伤害宁妃和孩子,稀释过后就算是宁娘娘短期也不会有危害。”
慕容瑾安没有说话,脸色沉的能滴出水,这一刻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丽妃,他向来知道她心狠手辣,但以往还算有分寸,知道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如今怕是杖着周丞相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连若若和他的孩子都敢动。
颜雪湘庆幸发现的早,没有危及到宁姐姐,然后也感慨那宫女的立场,一头是家人一头是同样无辜的宁妃,改投水缸一来她能对丽妃有个交待,二来也不至于药性过猛害了宁妃,也只是她当前的无奈之举。
“你打算处置那个宫女?”颜雪湘有试探着问道,那也是一条无辜鲜活的生命,她经常看见她打扫院子,有时碰到她会行礼,会和她打招呼,前天她出门时还对她说:“娘娘早安,今天院里的梅花开了,要给娘娘折两枝下来吗?”
门内慕容瑾安转动了下手里的杯子:“杀了。”
“可是……”刚想开口把这番话说出来,谢青舟轻轻拉了她一下,她看过去,他摇了摇头牵起她的手没说话带她出了门。
门外颜雪湘望着谢青舟:“青哥哥,他会杀了那个宫女吗?”
谢青舟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心里清楚,那宫女的命不过是皇权之上一句轻飘飘的言语,小五是,张秀也是,中书院那三名官员,也是。
晨曦宫那些洒扫的宫女虽然晚上都住在外殿,但白天大部分都是在东、西宫干活的,她都是见过的,不一定叫得出名字但她们相貌她是熟悉的,这就……没了,无论是谁在那样的立场都是为难的,她只是想保全家人,她也不想伤害宁妃,都是些鲜活的生命……转念又想她这样算不算对不起宁姐姐呢,她对自已那般好,她是来害她的,可是……
“没有办法留她一命吗?把她赶出宫去不行吗?她也还有家人在等她。”颜雪湘恳求的看着谢青舟,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她快哭了,以前在大荒山犯了错会受责挨罚,但不会动不动就要人的命啊。
谢青舟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转开头不再看她:“去找宁妃,或许只有她能救她。”
对!宁姐姐若是帮她求情,她就可以不死,慕容瑾安会答应的。想到这里颜雪湘拔腿就跑,如果都能保住,那她一定要试试!
宁妃听清原委,让颜雪湘先去英武堂把人留住,云蓉扶着她去找慕容瑾安,得知慕容瑾安已经离开,她追出晨曦宫,结果在大门口碰到被拦住的颜雪湘,知韵、心兰挡住正在往外冲的颜雪湘。
颜雪湘看到宁妃:“宁姐姐”
“你们让开。”“知韵,让开。”
知韵、心兰齐齐跪下:“请娘娘恕罪。”
二人刚想绕开她俩,她俩又站起挡在面前:“请娘娘们返回,天暗了,不宜外出。”
“知韵,你去请陛下,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宁妃对知韵道。
颜雪湘没有看见知意,想起她白天里说的那些酷刑,她想慕容瑾安已经离开,知意是不是已经去英武堂了,她有些着急:“心慧!心慧!”
心慧没有加入阻拦颜雪湘,一直站在她身侧,令主有令,夜晚两位娘娘决不可出晨曦宫,特别是今晚,所以知韵、心兰会挡在这里。
她平素跟在颜雪湘身边最多,颜雪湘也最喜爱她,这会听到她喊自已,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怔了怔,面上有不忍。
“心慧~,你帮帮帮我,救救她~”颜雪湘拉着心慧的袖子摇了摇,平时她只要这样心慧什么都会依着她,她不是心兰她们的对手,硬闯是闯不出去的,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心慧了。
心慧看着焦急无措的颜雪湘,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算了,她想做什么就陪她做什么吧。
“心兰,让娘娘出去吧,我们护好她就行了。”心慧平静说道。
“心慧你!你到底是听陛下的,还是听娘娘的?”心兰气道。
心慧上前一步站在颜雪湘身侧,正要动手,看到知意回来了。
知意手上绕着一束头发打圈,心情好像很不错,进门就看见这么多人:“这么热闹呀,等我吗?”
现场突然安静了。
知意奇怪的看看她们,颜雪湘懦懦问:“那个宫女呢?”
知意轻轻一甩头:“死啦,问她干嘛?”
颜雪湘脑袋翁一下呆住了,心慧上前牵着她。
“你杀…的?”
“对啊,怎么了?”
“她现在在哪儿?”
知意奇怪的看着颜雪湘,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
“娘娘不会要去鞭尸吧?”见颜雪湘不答,她又说道:“那倒不必了,我跟她玩了一场蛇鼠大战,才刚开始呢,她就被吓死了,真没劲……”
“知意!住嘴!”心慧厉声喝道,她感觉手中的身体在发抖。
呕~呕~颜雪湘感觉突然一阵反胃,蹲下呕吐。
“湘儿!”“娘娘。”
心慧把颜雪湘半搂在怀里,手一下一下轻顺安慰她,宁妃拿手帕帮她擦干净嘴边的污渍。
颜雪湘目光恨恨的盯着知意,她怎么能这么残忍。
“是陛下的意思。”知意还从来没在颜雪湘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她在她眼里一惯是天真中带着傻气的。
心慧扶起颜雪湘带她回东宫,走了几步,颜雪湘回过神停下,回头对云蓉道:“扶宁姐姐回去吧。”
云蓉点点头,看着颜雪湘走远了,转头看看宁妃。
宁妃望了望黑沉沉的夜色,道:“走吧,我们也回去吧”躲开了知意的手,扶着云蓉返回了。
知意看向知韵、心兰,不明所以:“这是怎么啦?”
“怕是娘娘想留那宫女一命!”
谢青舟站在晨曦宫外,一门之隔的殿内发生的事他也都知道了,他却没有出现,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上位者一句话便能定人生死,即使那个宫女有逼不得已的理由,即使她最终没有伤人,一旦她的存在触及上位者的利益与安危,哪怕只是有一丝可能,她也将被抹去。
更何况她行动了,不杀她怎么威慑其他人,不杀她怎么捍卫帝王的威严,不杀她后面的谋划怎么进行。
也该让湘儿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更真实一些,这种事天天都有发生,无论是在哪里。
英武常,禁卫来报,经过这两天的全面搜索,他们在闲音阁发现一暗门,暗门后是一条暗道通向地下,是否要进去查看。
根据平儿当初所说有流水又在闲音湖,那左右出不了那片,终于发现玄机。
谢青舟下去查看,下面只有一些杂物,没有发现任何人,但明显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地下潮湿,有些淡淡的霉味,还混杂谈谈的血腥气,谢青舟发现一块沾着一些类似药粉的碎布,可能是对方走的急打翻了什么在上面,亦或是顺手拿它擦过什么丢弃在此。
刘忠林拿着它到御药房,进门便碰到绿衣,绿衣接过碎布放鼻下轻嗅,随即立即拿开,对刘忠林道:“这是一种常见的迷药,但药性极强。”
刘忠林为保险起见还是让李医官又验了一次,李医官得出的结论也一致。
谢青舟确定了闲音阁暗道便是平儿被抓来的地方,只是对方抓她来是为何?抓她的又是何人?
既然下毒的宫女当众招出了丽妃,那丽妃这事脱不了干系了,人死了但供词在,连对质的机会都没有了。
慕容瑾安让他们放心去查,把玲宝宫拆了都行,颜雪湘甚至感觉他言语间似有一丝期待,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毒害皇嗣未遂,可大可小,玲宝宫内,面对拿着供词的颜雪湘与谢青舟,丽妃惊讶又气愤:“胡说!她冤枉我!我被禁足在玲宝宫,你们就捏造假供词,落井下石想诬蔑我。”
蔷薇给她端了杯茶,她看了她一眼努力使自已平静下来,接过茶款款坐下,姿态高傲:“我是皇室妃嫔,北唐丞相之女,仅仅凭一个低贱的宫女的一面之词就想诬蔑我,末免太荒唐了吧。宫里那么多宫女,今天说是我,明天她若是说是陛下呢?贵妃娘娘乡下来的,不懂是自然,谢大人办案未免太儿戏了,我没做过的事,谁也别想泼到我头上。”
“丽妃倒是懂的很多,自然不是只凭她的一面之词,有一个叫丹红的宫女拿了一个装着平安符的荷包给她,而这个荷包恰巧是她母亲的,她若不投毒,她家人就活不到夏天了。这个叫丹红的宫女是在场的哪一位呢?”谢青舟说着在四周的宫女之间找了找。
话毕,玲宝宫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其中一个个子娇小的宫女身上,她见众人都看向自已,扑通跪下,身体发抖。
“奴婢认罪,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与丽妃娘娘无关!大人要治罪就治奴婢一个人的罪!”丹红伏在地上。
丽妃大惊,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突然走上前去一脚踢翻了跪在地上的宫女,怒不可遏:“你这个贱婢!在胡说什么!”
宫女挣扎着爬起来跪好:“奴婢认罪!”
“谁指使你的?”谢青舟问。
“没人让奴婢去,是奴婢自已去的。”她这样一副把罪都揽到自已身上的样子让丽妃的嫌疑更大了。
“你…你!!!”丽妃气到失语。
“她都说是她自已了,你莫要再踢她,有罪没罪还没查清呢。”颜雪湘见丽妃还有动脚的趋势阻止道。
谢青舟看向宫女,问道:“你为何下毒?”
“那毒对常人无害,只对宁妃……宁妃…有有碍。”丹红瑟瑟道。
“你与宁妃有仇怨?为何害她?”
丹红抬头看了丽妃一眼。“无仇无怨,只这深宫之中都没皇嗣,她也不该有。”
“你在胡说什么!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说?到底是谁?”丽妃见她牵扯到毒害皇嗣上去,还有意把矛头引向自已,怒极。
谢青舟淡淡扫了丽妃一眼,起身道:“带回英武堂!”
有禁卫进来把丹红带走了,颜雪湘与谢青舟皆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谢大人,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指使过她。”丽妃道。
谢青舟不语,略一拱手与颜雪湘出门去了。
当日慕容瑾安下令关闭玲宝宫,除了丽妃和蔷薇所有的宫女都撤出来了,周围派人团团守卫,每日只供基本的吃食,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正乾殿,慕容瑾安捏着一份折子,一手撑着御案上,嘴角的弧度勾起,终于到这一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