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先闻到的,是药香!
没死?!
唐静惊喜地睁开眼。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回去钻狗洞。
果然,是她在道观的房间。刘妈正伏在她床边。
啊……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唐静伸手碰了碰刘妈的胳膊。
刘妈动了一下身体,随后猛地抬头,又惊又喜道:“姑娘,你终于醒了。”
“哭什么,这不是还活着嘛。”唐静安慰她。
“姑娘,你知不知道,你被背回来的时候,许道长说,都摸不到你的脉了。”刘妈捂着脸哭起来,越哭越大声。
唐静知道,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刘妈必定一直悬着心。哭一场,发泄一下,也好。
“刘妈,是不是……”一个男子跑进来。
唐静吓了一跳,伸头往外看。
进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穿着体面,脸上带着汗,鬓发有些乱。中等个头,很斯文的面相,气质却硬朗。不像庄稼汉,也不像读书人。难不成,是个商,或者官?
“姑娘醒了?”
男子惊喜地上前,站到床边,随后“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朝唐静道:“在下徐升,谢姑娘救命之恩。”
说完,他“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原来是那落水妇人的儿子。头磕得这么结实,应该是个孝子。
“快起来吧。你母亲如何了?”唐静虽然醒了,气息却弱得很。
“幸而姑娘救助及时,母亲已无大碍。当时的情况,在下已经听说了。姑娘大恩,在下铭记在心。日后必结草衔环,报答姑娘。”
徐升站起身,再次朝唐静拱手行礼。
“没事就好。”唐静松了口气,“我救人不过碰巧。也没想……”
唐静打了个喷嚏。
“我带了大夫,姑娘若不介意,我想请他替姑娘诊脉。”徐升忙道。
刘妈也缓过来了。她连连点头:“就是那个大夫,给姑娘扎了针,姑娘才有了脉。”
“那便有劳了。”唐静朝徐升道。
“姑娘哪里话。若不是为我母亲,姑娘也不会遇此凶险。”
徐升离开没多久,带回来一个比他年纪稍大些的男子。
男子替唐静把过脉之后,道:“姑娘体弱,又下了水,有些着凉。我这就开方煎药。”
大夫前脚离开,一个青年妇人又急着跑进来:“大爷,夫人硬说她看到了阿莹,怎么劝都劝不住……呀,姑娘醒了?太好了。”
“莫慌,我这就过去。”徐升道。
“我也去吧。”唐静撑着身体坐起来。
“你……”徐升犹豫。大家都知道所谓的“阿莹”是谁。
“你娘才醒,心神不稳。我染了风寒,后边也要休养。趁现在还能动,去见她一面,安一下她的心,好让她能安心养病。”
“姑娘想得如此周到,在下真是,无地自容。”徐升道。
据徐升说,阿莹很多年前,就不幸亡故了。从那以后,他母亲的精神就时好时坏。
巧合的是,今日正好是阿莹的祭日。徐母也是因此才来观里祈福的。
“她醒来之后喊我‘阿莹’,我想让她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就应了。”唐静解释。
“在下明白。”徐升道。
跟着徐升走到徐母门口后,唐静停下脚步,转身问:“阿莹以前是喊你‘大哥’,‘兄长’,还是‘哥哥’?”
“大哥。”徐升神情落寞。
唐静提了口气,笑着跨进门。
“娘,你好些了吗?”
床上的徐母见到她,立马挣扎着朝她够:“阿莹……”
唐静上前握住她的手,坐到床边,笑着回应:“娘,我在呢。”
“阿莹,我的阿莹……”徐母一把将唐静拉进怀里,死死抱住,开始流眼泪。
唐静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大哥欺负你了?”
“你大哥说你死了,说你不要我了……”徐母越哭越大声。
“怎么会呢娘,别听大哥胡说。我是去南边学刺绣了。这不是回来了嘛。”唐静继续安慰。
“嗯,嗯……他胡说,他骗我……”徐母哭了好一会,声音才渐渐小了下来。
“娘,听大哥说,你着了凉,要好好养着,要听话啊。”唐静忍着眼泪。
“嗯,娘都听阿莹的,都听阿莹的。”徐母连连点头。
“娘,你先松开我吧。我快喘不过气了。”
“好,好……”徐母连忙松手。
唐静松了口气,坐直身体,忍不住,又打了两个喷嚏。
“阿莹,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被我过了病气,你快离我远些。”徐母把唐静往外推。
唐静顺势站起身,拍拍徐母的手背,道:“娘,我没事。你先好好养病,我改日再来看你。”
“好,好,你快离远点。”徐母把唐静往外赶。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刘妈一直等在门外,见她出来,心疼道:“姑娘,快回屋养着吧。”
同样是落水,唐静一个十几岁的,还不如徐母一个五十上下的,好得快。
徐母两天就能下地了。撑着身体过来看唐静,给她喂饭,喂药,跟刘妈抢活干。
两边时常来往,一来二去的,刘妈竟然和照顾徐母的朱娘子,处成了好朋友。交流起厨房心得时,亲密得仿佛连体婴儿。连徐母有时候都看不下去。
徐母是真的脑子不太好。她也不怀疑唐静身边为什么有个刘妈,不问唐静学刺绣学得如何,不问为什么同住在道观里,却要分两个院子。
她每天开开心心地过来,又开开心心的回去,简单得像个孩子。
徐升大概很忙,只住了两晚上,就回城了。之后,有时候一两日,有时候三四日才来一趟。但只要人来,必定是陪在徐母身边。
这天午后下了场大雨,入夜后的星空,格外漂亮。晚饭后,徐母,朱娘子,刘妈三个,照例凑到一起乘凉。
唐静坐在小凳子上,撑着下巴,望着天边的月亮。城市里,可没有这样的月色。
“河边的月色应会更美,想去看看吗?”徐升提着灯笼,问唐静。
“好啊。”唐静站起身,随他出门。
“慢着点。早些回来。”徐母在后边叮嘱。
出门,沿着山道慢慢往下。山道虽窄,正好能容两个人。徐升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抓着唐静的胳膊,怕她脚滑跌跤。
月光皎洁,萤火虫的亮光,甚至盖过了灯笼,把台阶照得纤毫毕现。
木屐走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怎么一直没见嫂子?”唐静问。古人不是最讲究孝道的吗?
“我尚未成婚。”徐升道。熟识之后,他也不再一口一个“在下”了。
唐静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他。
徐升和杜若玹差不多大年纪。杜若玹的女儿都快出嫁了,徐升怎么还没成婚?
徐升微笑道:“怎么了?”
没怎么。你的私事。
“娘很着急吧。”唐静继续往下走。即便是现代,三十多岁的男人,都要面临催婚问题,何况古代。
“儿大不由娘。”徐升道。
这语气,听着像是借徐母该说的话自嘲。
古今都一样啊。唐静在心里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