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里泛着雾天里特有的淡淡的土腥味儿,随着门帘被掀开,无声无息地飘了进来。
祈渊走近,土腥儿倒是被他身上的冷木香冲淡了不少。
两人立在帐篷里,都没说话。
叶笙笙连忙旁人坐下,随即向他解释道:“我因之前吃了百毒消消丸,估摸着就是方才起了些作用,这才能说话了。那个百毒消消丸……我之前托木遇还给祁王您送过一颗。”
祈渊想了想,面上显然是对百毒消消丸那玩意儿,不怎么相信。
接过叶笙笙递上的茶盏,他才道:“既然体内有百毒消消丸留下的药效,为何还会中那哑毒?”
叶笙笙摇了摇头,皱眉微蹙:“我也不知道!”说罢,她想了想又继续道:“呃…大概…可能…它需要点时间与我的体质适应,才能发挥出残留的药效。不过,百毒消消丸也不是那么不靠谱。若是没它,方才老虎扒开时飘出的异香,估计也够我吃一壶!”
叶笙笙努力推销百毒消消丸,同时也是在向祈渊证明自已对他真的没有坏心。
祈渊弯了弯嘴角,漫不经心道:“你就这么认定,方才那老虎破开的异香有毒。嗯!”
叶笙笙一愣,上挑的眉眼瞥向祈渊。
意思是,你在说嘛?!我咋听不等?难道又是这个家伙的布局……
祈渊睨了一眼叶笙笙,才慢悠悠道:“本王不过是瞧着那些人眼烦,异香只是个幌子,随口吓那些人玩玩而已。”
叶笙笙:“……”虽然…但是…幸好自已不是他对头。
时间的流逝忽然变得极度缓慢,不知过了多久。
叶笙笙才开口道:“您真是艺高人胆大!这作派在下佩服之致。不过,王爷您就不怕坏了事?”
祈渊笑了笑,一副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模样,道:“坏了什么事?本王瞧着你不是急于向陛下表忠心么。本王这也算是助人为乐了。”
“……”叶笙笙扯着嘴角。心道,与这人结盟,真的对么?!
祈渊:“在想什么?”
叶笙笙:“…在想幸好我不是祈王您的死对头……呵呵……!”
说罢,她随即竖起大拇指,道:“您足智多谋,才略过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众观古今英雄,为唯君是也。”
“……”祈渊睫毛一动,睁眼看向杵在自已面前,嘴上说着讨好话,却态度不卑不亢的叶笙笙。
祈渊心说,这丫头有时看着吊儿郎当,温吞纯良的模样,实则是性子坚韧,不轻易服软的主儿。
这样特别的一个人,怎的在做自已狗腿子这事上,倒是格外费心思?着实令人费解!
祈渊脑中再次冒出,那日叶笙笙同他说过的“不想和亲”的话。
为何她会对自已说这话?!
和亲与否,不应该是陛下定夺吗?
祈渊想了想,无非自已的态度又或者生死,定然直接关系到和亲之事成与否。故而,这叶笙笙才不得已对自已这样上心吧?
思绪回转,祈渊懒洋洋地拢了拢披风,将哑毒的药丸收起,转了个话头,对叶笙笙道:“半个时辰后,陛下会宣你觐见,你自已想想还有无遗漏之处。我先走了!”
说罢,他便出了帐篷。
围场主帐内。
辰元帝正在书案后,批阅折子,见来人是禁军副将李宁德,以及祈王。
辰元帝这才放下折子抬头:“审清楚了?”
“回避下,已审清了。”李宁德拱手,垂首禀报:“臣和祈王一同审理,那人倒是没扛一会儿,便都招了。公主遇刺之事与柳淑仪有关。”
辰元帝眉头紧锁:“说清楚。”
李宁德递上罪状,大监连忙接过,无意中瞟了一眼,不禁脸色大变。
这边李宁德继续回禀:“回陛下!此人姓田名览。因杀了人被关在大牢已久,后有人将他打昏带出大牢,蒙着眼带到了另一处。将他带出的人,以他老娘作为威胁,让他在秋猎时,混入围场杀人。”
辰元帝拿着罪状,并未打开的意思,只道:“怎的会与柳淑仪有关。”
李宁德道:“回陛下!那人被带进围场时,趁人不注意揭开了点眼布,看见面前的贵人,正是柳淑仪。柳淑仪亲自过来给的瓶药,说是让他先用药,将人弄哑,然后再动手除之。当然,这药当时柳淑仪也让田览先喝了,大约是以防止其被抓时,泄露出来。”
“传柳氏!!”
辰元帝平静带着怒气的声音传出,大监连忙出了营帐。
随即,辰元帝又看向祈渊,问:“老虎之事可有眉目?”
祈渊:“回陛下!人是胡藩派来的!那人后脖颈的发丛里,有他们从小刺的族印。”
辰元帝了然:“看来咱们辰元国,有不少胡藩内应呵!固若金汤的围场,都能让胡藩的细作轻而易举的混入。”
李宁德和祈渊两人互换眼神,道:“陛下息怒,臣等一定加强防范。”
辰元帝沉默不语。
他早就想打胡藩。不过,现在粮草不充足,国库更是捉襟见肘。
如果勉强去打,势必又得是祈王出征。难道他辰元国,就非得派祈王去征战吗?难道就只有祈王能打胜仗。。。
后宫,柳淑仪营帐内。
柳淑仪派去找她表哥的小月子去而复返。人刚进来,就见小月子有些走神的模样。柳淑仪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眸。
小月子摇了摇头。随即,柳淑仪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阳气一般,她倏地想起,表哥那淡漠的眼神。
大约那时,柳氏一族就已经将她抛弃了。
可她还有个公主啊!
想到这里,柳氏像是又有了生机一般。
她想,陛下应是不会对自已一点情分都不讲的。好歹这么些年,自已服侍在侧,并未有过懈怠。
那人就算指认自已,本宫大可以装傻不承认。
再说这事儿锦妃也知晓。真到那时候,自已逃脱不了,锦妃她们都别想逃脱。
想到这里,柳氏脸上浮现出,扭曲的带着报复的笑。
这时,厚重华美的门帘被掀开,大监带人进了来。
柳淑仪连忙换上笑脸,迎上前:“大监您这么晚来,是陛下有事吗?”
大监这人在宫内多年,事情未有明确结果之前,他是不会驳人面子的事。
他笑着甩了下拂尘,道:“陛下有旨,请娘娘移步主帐。”
柳淑仪走近了点,将一包金叶子,塞进他手里,小声问道:“大监可知是为何事?”
大监笑了笑,将金色推了回去道:“娘娘去了就知道了。陛下之事,老奴即使有心告知,以解娘娘疑惑之心,但实在不敢违背陛下圣意。还望娘娘见谅!”
柳淑仪还要开口问,被大监温声打断:“娘娘快些随老奴去吧!耽误了时辰,陛下怪罪下来,咱们都担不起罪责。况且,无论有什么事,娘娘都得为公主多多思虑才是。”
话已至此,柳淑仪便再没开口。
是呀!她不能再惹陛下生气。
出了帐篷,一股冷风将篝火吹灭。
柳淑仪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星辰皆被遮住。
片刻,大监将主帐门帘掀开,一股暖意袭来,柳淑仪顿了顿,她只觉胸闷。一旁的人催促着,她这才抬脚进了营帐。
柳淑仪一抬眼。心道,没想到皇后娘娘也来了。
眼神再一转,那个她恨不得掐死的人,叶笙笙也到了,隔着帘子,现下正坐在一旁,由太医包扎手臂。
叶笙笙瞧见进来的人,轻垂眼睑,掩下眸中的冷意。
她懂事的起身行礼:“柳淑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