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近黄昏,夕阳余晖洒在被红色宫墙围起甬道上,这个时辰是宫人用膳时,往常巡逻宫人侍卫都少了很多。
勤卷殿外,柳淑仪熬了参汤来请安。
“大监,陛下今日心情可还好?”柳淑仪笑着,掩在帕子下的手,递上了一包金叶子。
大监推拒了一番,笑着接下了,道:“陛下正与祈王商议正事,大约应是快出来了,柳淑仪且等等。”
柳淑仪颔笑,点了点头,立在台阶下候着。
片刻后。
柳淑仪进去时,祈渊刚从殿内走出。
擦肩而过时,柳淑仪一时愣住,都忘了颔首行礼。
祈渊倒是目不斜视,一副冷冰冰的脸与之擦身而过。
祈王先前一直在边关,甚少回京。回京都后,因养伤也鲜少进宫内。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很少,后宫内更不必说,只有皇后见过。
柳淑仪心道:我的乖乖,这祈王竟然这般俊朗不凡。原以为应是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模样。
要是自已女儿嘉然能攀上祈王,那不是日后自已就有了靠山。不过,陛下一直防备于祈王,这事众所皆知。算了!还是不要攀这门亲了,万一哪天这人战死,岂不是更晦气。
还未回神,一旁的大监,咳了咳。
“娘娘!”
柳淑仪灿灿收了视线,有些局促笑了笑,跨进殿门。一见辰元帝心情甚好,便娇滴滴凑近道:“陛下,臣妾炖了一天的参汤。您快尝尝!”
辰元帝放下折子,道:“炖了一天,那不得都糊了。”
柳淑仪一阵脸红,抬眼悄悄看去,见辰元帝并未怪罪,只是与自已说笑,便娇嗔道:“陛下啊~~~您真坏~~”
说罢,朝辰元帝怀里靠去。
辰元帝叹了口气,环着人道:“若是叶妃生前,也如你这般性子。朕也不会……”
叶氏是柳淑仪心中的一根刺。听辰元帝仍旧念着叶氏,心中更是气愤。又碍着辰元帝的面,不能发作。
柳淑仪眼珠一转:“今儿,臣妾听闻乐浪公主在内务司,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派去的当差内监,一顿毒打呢!”
辰元帝“唔”了一声,皱眉道:“毒打!?”
柳淑仪道:“是呀!要说五公主想要教训一个奴才倒是没什么。但亲自动手倒是显得失了分寸。况且这内监,还是德妃娘娘之前指去内务司当差的。”
辰元帝沉吟片刻,朝大监道:“先去荣华宫问问。传德妃和乐浪公主前来。”
大监:“是~”
荣华宫内。
孙姑姑失手摔碎一套杯盏,一旁侍奉的几人,均瑟瑟地躬身,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半晌,锦妃抬头,阴冷地朝淑仪宫的方向看去,话音中是遮掩不住的厌恶:
“狐媚子!”
孙姑姑看了一眼前来报信的小太监。
随即,她大着胆子靠近,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息怒,陛下应该只是派大监来问问,乐浪公主下午在内务司所发生的事,想来不会牵怒到咱们的。”
一提及五公主,锦妃一阵头疼,愤恨道:“她人呢?!!”
话音刚落,叶笙笙随着侍女进来。
“儿臣…”
锦妃从软榻上坐起,厉声打断:“行了!!!别弄这些虚的,你今儿到底在内务司做了什么事,竟然让那柳淑仪钻了空子,跑去陛下那里告状。”
叶笙笙索性站着,将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锦妃打量着她。
叶笙笙抬眸,眼中坦然,不似作伪。
锦妃本想发作,一想这丫头虽然这样莽撞处事,但也好歹算是间接替自已出了口恶气。她早就对德妃那一副假慈悲的面孔,心生恶心。
要不是顾着礼数,早就想开骂了。
思及此处,锦妃也只是象征性地训斥道:“作为主子教训奴才,原也没什么。只不过,如果被有心之人捅去陛下那,你到时候可别说是母妃教的。唉!你也大了,该承担起自身的责任。本宫近来身子不适,已然管不住你,你好自为之吧!”
意思就是,你自个儿闯的祸,可别连累劳资。
“儿臣…儿臣还小,还需母妃的庇护…儿臣还要替母妃和皇弟弟铺锦绣路的呢。”叶笙笙内心一万个xxx。面上却故作欲言又止,万分悔意之态。
锦妃一副深怕她犯傻,牵连自已,难得温声道:“你切记自已的荣辱,自已受着。跟旁人都没关系!!”
叶笙笙紧抿着嘴:“可是…可是…母妃不是说过,母子的荣辱是一体的么!”
锦妃装不下去了,呵斥道:“好了!那是本宫脑子不好时,顺嘴秃噜。如今你的年岁,早就该分出去独立为主了!这事母妃会去请示陛下的。以往本宫说的话,你就忘了吧!你看母妃现下已经忘了。”
锦妃怎么都没想到,这丫头这般能惹事。
叶笙笙暗自窃喜,不枉自已闹这一出,本只想立威,不至于任人随意欺辱。没想到,现下分家目的达到了。
意外之喜。
锦妃扶着额头道:“还有,好歹母子一场。日后只求你别惹事牵连荣华宫就阿弥陀佛了。你且下去吧,孙姑姑快快快,扶着本宫去休息。跟这孩子说话是真费劲!!”
孙姑姑立马上前扶着人,擦过身时,与叶笙笙视线相撞,两人不禁同时一阵暗爽。
出了荣华宫,叶笙笙抬眸觑了眼天色,夕阳余晖已经落尽。
“公主!不好了,陛下传您过去。”圆香跑来道。
叶笙笙直接问:“大监人呢?”
圆香回:“大监又去德妃宫了。”
半晌,叶笙笙点了点头,道:“看来德妃没动,倒是有个蠢货沉不住气了。”
圆香着急又不解,问:“这可怎么办?”
叶笙笙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声音轻柔:“别着急!去找碎块瓷片来。”
圆香不解,但不知怎么,听公主说不急,她就真的松了口气。
不消片刻,圆香拿着瓷片跑来,“公主,这是要做甚?”
叶笙笙不等她反应,接过瓷片往之前划伤的手掌处,用力一划,才愈合的伤口,顿时出了血。
圆香瞪着眼睛,急忙抓起叶笙笙受伤的手,愣愣道:“公主…”话还未说完,眼泪跟金豆子似的直往外冒。
叶笙笙甩了甩手,几滴血落在鹅卵石上,她道:“无妨!这点小伤,可是你公主我通向康庄大道的路。”
说完,又催促道:“快快,去拿纱布重新缠一缠。”
圆香赶忙又去拿纱布。
叶笙笙望着跑开的圆香,不禁感叹:“圆圆的脑袋,真是可爱。”
主仆两人上完药,简单包扎了一下。
圆香问:“接下来怎么弄?”
“……”叶笙笙一脸惊讶,小圆香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倒是叫人挺感动的:“待会儿你扶稳我就行。”
叶笙笙说完,在原地狂跳不止。
圆香:“!!!???”
运动完,叶笙笙脸色瞬间白了不少,出了些许细汗。风一吹,一阵哆嗦。身子一歪,一副弱不禁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
她朝圆香抬了抬下巴,歪靠在圆香身上,虚弱道:“走吧~~”
圆香:“……”她家公主,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暗处飞檐上的人:“……”有点意思…
望着走远的两个小点,闲来无事的祈王,身影如同鬼魅,从飞檐一跃而下。随即,视线落在鹅卵石上的几滴血迹上,阴影中,他脸上的情绪不明。
须臾,他又一阵风似的跃走。
地上的血迹,也随之没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