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妍耐心地等了五天,五天后张玉山和张玉琴趁着午后大人都在困夏的时候,悄悄地提了个布袋子来找苏妍。
当布袋子打开的时候,一股腥气扑面而来,一堆硬挺挺微微弯曲的黑黄相间的蚂蟥干出现在苏妍眼前。
一见到那些东西,虽然是已经死透了的,苏妍看着还是害怕,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一想到这关系着她的钱袋子,苏妍还是定了定神,强忍着不适感上前查看。
蚂蟥干透了,身上带着微微的尘土,张玉山放桌子上的时候,蚂蟥干随着他的动作簌簌作响。
“你们是怎么晒干的?”苏妍问道。
“地头铺了塑料纸,捞了一大把就扔塑料纸上晒。” 张玉山满不在乎地道。苏妍听的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后来我发现扔地上晒的慢,就扯了几根绳子,挂绳子上晒,这大热的天,风又热,晒三四天就干透了。” 张玉山道。“绳子上还有一大堆没干透的呢!你不是说先要一斤?我先拿给你看看。”
“妍妍,这个东西你要来做什么呀?能换钱吗?” 张玉琴忍不住插话道。
“我也不知道,我也得去问问。” 苏妍也是没有把握。
“这是四块钱,先给你,那些还没干透的,不要毁掉,继续晒。后面如果需要的话,我再找你。”苏妍把一沓毛票递给张玉山。
张玉山笑嘻嘻地接了:“行,你要是用就再找我,我还得给那几个小子分分账。”
“玉山哥,你再帮我个忙,找个桶,下午给我捞些田螺,挑大个的,泥鳅、虾米、鱼啥的,不要多,能捞到什么都行,不要多,只要半桶,可不可以?”苏妍想了想,又道。
“可以,北小河都见底了,白条子、虾米满满当当的,一会就给你捞一桶。”张玉山道。
“那麻烦玉山哥了。”苏妍真不想喊张玉山哥,奈何她现在的年龄,又只能这么喊。
“那妍妍,我跟我哥先走了,等过两天我再找你玩。” 张玉琴被张玉山拖着,只要一边走一边跟苏妍道别。
苏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现在真的没心思和时间陪张玉琴聊天玩耍。
……
到了晚上,苏妍偷偷地问刘庆华:“妈妈,你现在会骑自行车吗?”
“会一点,你姥姥家有个破车子,我还能带你小舅舅呢。不过也好久没骑了。”刘庆华道,又疑惑地看着苏妍:“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周老师说,县城里有初中的学习资料,我想去看看,要是能提前学学,初中没准还能跳级呢。”苏妍随口撒了个谎。
“但是我不会骑车子,你得带我去。” 苏妍撒娇地晃着刘庆华的胳膊。
刘庆华被她晃得心软:“好,好,妈妈带你去,我先给你爷奶说一声,别回头你爷奶再生气。”
“那你给爷奶说一声,我找花奶奶借车子去。” 苏妍说完就跑开了。
刘庆华:“这孩子……”
……
苏春江和苏白氏不想刘庆华浪费一天时间去县城逛荡:“一个丫头片子,上个学咋那么多事儿?!她叔那么多书还不够她看的?!非要跑县里去?这来回得一天时间,还不得耽误地里活?”
刘庆华轻言轻语地坚持:“娘,地里活等我回来再加劲干,就耽误明天一天,等回来了东地头的草我自已薅。”
苏白氏不说话了。
东地有三亩地,刚浇过水,现在天热也没大活,把地里的草薅一遍就成,家里都忙着这段时间不太忙,赶紧给苏长盖房子娶媳妇,确实有点顾不上地里,苏家的几个孩子,没有一个像大儿媳妇干活实在的。
耽误一天就耽误一天吧,等她从回来,那块地的活她自已干,正好长湖长海不用下地干了。
见苏白氏不说话了,刘庆华就知道她这是同意了,当下就开心起来。
……
第二天一大早,刘庆华推着从花婶子家借来的二八杠,载着苏妍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县城的路上。
通往县城的路,坑坑洼洼的满是黄土,车轮驶过,扬起厚厚的尘烟。
车子前方两个车把上,一边吊着一个桶,桶里装着半桶鱼虾田螺,还有两条黄黄的鳝鱼,尖尖的脑袋时不时探出水面;一边吊着一个布袋子;后座上坐着小小的苏妍。
布袋子里是什么东西,苏妍不肯让刘庆华知道,只说等她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苏妍知道刘庆华和她一样,也怕蚂蟥这个东西,怕提前给她看了,她再害怕。
……
县城距离苏家庄有三十多里地,母女两个吃了一路的黄土,骑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县城。
县城和她高中时的记忆里一样,并不平整的柏油路也是坑坑洼洼的,有的坑洼和车轮一样大,下雨天经常积了一汪水,久久不干。道路两旁的有低矮的平房,也有两层的小楼,靠街的一面刷满了各种标语,充满了时代气息:“时间三个代表,稳定低生育水平”、“优生优育,利国利民。”
苏妍的目的地是县委大街的恒昌药草收购站,那可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恒昌药业集团呢!
刘庆华知道县城大体的位置,但并不知道苏妍的目的地,苏妍也是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才找到了收购站的店铺位置。
恒昌药草收购站的门市并不大,临街三间不大的平房,后面有个小小的院落,当做仓库。
谁能想到这几间小小的门市,后来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竟然通过改制重组、吸纳外资,竟然做成了大名鼎鼎的恒昌药业集团呢?
……
如今还是个小小的门市,常年因为药材的匮乏,勉强支撑着。
贫瘠的土地,贫瘠的肥力,种植粮食尚且不足,哪有余地种植药材?恒昌药草收购站每年都要派人下沉到各个乡村,去自已寻找各种药材,或者从农村孩子手里收购蝉蜕、蜈蚣等。
母女两个在门市外停下车子,刘庆华仔细地锁好车子,提着东西和苏妍一起进了门市。
正在柜台后整理东西的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抬起头来:“ 你们买什么?”
刘庆华看了看苏妍,苏妍提着那个布袋子,一边打开了袋口,让中年人看见里面的东西,一边问到:“请问你们收这个东西吗?”
苏妍也没抱什么希望,干蚂蟥这个东西她就是有那么一点印象,记得是一味中药材,但是怎么炮制,会价值多少,她是一点也没有数。
这次就是来碰碰运气。
这个不行的话,她还有桶里的河鲜,看能不能蹚出一条销路来。
“这个是你自已晒的吗?”中年男人的有点惊讶,一边抓了一把干蚂蟥,一边问向刘庆华。
刘庆华有点不知所措,又看向苏妍。
她是才知道,在她车把上晃悠了一路的袋子里,竟然是干蚂蟥!
她更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苏妍赶紧道:“是我自已晒的,从河里抓的新鲜的,吊着晒干的。”
苏妍看中年人的脸色没变化,知道东西是可以的了,“你们收吗?价格多少?”
中年人也不废话:“收,一斤干蚂蟥18块,鲜蚂蟥4块。有多少,我要多少。你得来送,我没功夫过去收。”
苏妍心里有数了。
“我有很多,鲜的我拿不过来,太远了,每隔一个星期,我送一趟干的来。”苏妍的心忍不住小小的雀跃。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中年男人仔细地看着手里的干蚂蟥道:“晾晒的时候可以先用开水烫一下,然后吊起来晒;也可以清水吊晒;千万别在地里晒,不干净。你看这里面有些就沾了土,我们炮制的时候还要清洗,比较麻烦。”
说完又赞赏地看了看苏妍:“小姑娘胆还挺大,可没几个人敢抓蚂蟥。第一次收就按18块收你的,以后要是晒的干净,个头又大,还能再给你加点。”
中年男人拿起柜台上的称了重量:“一斤七两,一共三十块六毛。”说着话,就数了三张大团结和三张绿色的两毛钱递给苏妍。
“小姑娘要是胆子大,也可以晒蚯蚓干,我这也收,干蚯蚓一斤五毛。” 中年男人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蚯蚓没蚂蟥好收拾,得剖去内脏,清水吊干。你自已看看有没有兴趣?”
苏妍想了想:“那我回去考虑考虑,一周后我再过来送。”
苏妍把钱交到刘庆华手里,刘庆华还没回过神来。
这就卖了?钱就到手了?
看着手里的大团结和毛票,刘庆华愣在了原地。
……
“妍妍,你咋知道这蚂蟥还能卖钱?你咋知道这卖钱的法子?这钱……就……就……这么容易就赚了?……”刘庆华还在懵圈中。
苏妍笑嘻嘻地拉着刘庆华出了门市,示意刘庆华打开锁,将桶挂在车把上,朝着记忆里的农贸市场而去。
苏妍的第一桶金已经掘开了,现在她要去掘第二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