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华拉着地板车,来到苏家麦田地头。
满地绿油油的麦苗已经到了分蘖期,长到了小腿高,顶端鼓鼓的,含着一个个小麦穗。
清风徐来,麦苗齐刷刷地随风舞动。
苏春江正赤着脚,卷着裤腿,拄着把铁锨,正在看着流向麦田的水。
空气中充满了青苗馥郁的气息。
……
刘庆华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拎着暖壶走过去:“爹,吃饭了。”
苏春江闻声看了她一眼,扭过头继续看着水,没有吭声。
刘庆华已经习惯了。
她一直有些怕苏春江,从结婚那天就怕。
苏春江性子粗暴又粗俗,在家里说一不二,脾气上来了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一向胆小懦弱的刘庆华,对这样的人总有一种恐惧感,因为这样的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爆发点在哪里?也许是一句话,也许是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眼神,就能激的他暴跳如雷,动手打人。
更何况苏春江打人一般都会用工具,有时候是一捆绳子,有时候是皮鞭,有时候是铁锨、锄头,甚至是菜刀。
脾气上来时候,身边有什么就抄起什么。
……
嫁进苏家已经十年的的刘庆华,非常了解公公的脾性。
早上那顿饭,吃的刘庆华心惊胆战。
但她还是想探探苏春江的口风。
如果苏春江一口回绝了,那她也就死心了。
分不了家,就这么凑合着过也行,只要把妍妍养大,受累受委屈她也认了。反正这么多年也这么过来的。
公婆总不能一直年轻,年纪大了也没有力气再打骂人了。
小叔子总会有各自的家庭,妯娌也不会都愿意不分家,这么一个大锅里合着过。
小姑子早晚会嫁出去,也不过再养几年而已。
只要能把妍妍养大,读书上学考出去,她这一辈子也算值了。
至于可有可无的丈夫,只要不嫌弃她没能生个儿子,不把她从苏家赶出去,她也可以忍着过。
……
刘庆华心里做好了打算,最坏不过再忍忍,忍一忍总会过去的,女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
刘庆华犹豫了一会,把饭菜从篮子里一样样拿出来,摆在井边的石墩子上。
苏春江面无表情地拄着铁锨走过来,坐在石墩子旁的树桩上,唏哩呼噜地吃起饭。
刘庆华一直在旁边站着,没敢吭声。
苏春江吃饭很快,一会儿功夫三个大馒头大半碗菜和半瓶面汤便下了肚。
刘庆华小心翼翼地问:“爹,今天的饭菜合口吧?”
苏春江大约是吃的舒服了,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面色也不再那么紧绷。
又看了一眼犹犹豫豫的刘庆华:“送过饭了,还不走?杵在这干啥?”
刘庆华一个激灵:“……爹,我有个事想问问……”
苏春江开始不耐烦:“娘们唧唧的!有话快说,没事回去干活!”
刘庆华道:“……爹,我想分家……”
眼看着苏春江的脸色再次绷紧,刘庆华忙道:“爹,我是这么想的。你看我们一家三口,长江爱赌博,平时也抓不到他人,他也不咋下地干活,妍妍又上学需要不少钱,我家就我一个干活,挣得还不够用的多。”
看着苏春江的脸色缓了下来,刘庆华又道:“长河结婚了,我们老跟着沾光,弟媳妇心里也会不乐意,到时候大家闹矛盾了,您和娘也跟着不舒服不是?”
苏春江没说话,刘庆华见他听进去了,忙趁热打铁:“长湖长海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我给家挣不了多少钱,还得卖粮食给妍妍凑学费,总是占大家的便宜,我也过意不去。不如我家分出去,我们的开支我们自已想办法,绝不让爹娘为难。您老看咋样?”
刘庆华还是第一次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苏春江,满脸的忐忑不安。
苏春江倒是听进去了。
老大媳妇虽说没本事生个儿子,倒也没少出了力,人老实,也不多话,叫干啥就干啥,比黄牛都好使。
几个小子闺女都大了,也不用她照顾了。地就这么多,收成有限,倒是苏妍一个丫头片子以后上学越用越多,得花不老少钱。老大又是个不顶事的,天天跑出去赌,也给家里挣不了几个钱。
怎么算,分开都比在一个锅里吃饭合算。
再说前后院住着,地里天天有活,还是喊大儿媳妇来干活,吃饭花费他们自已拿。有人给干活,还不用管他们的饭和花费。
倒是可以。
苏春江心里盘算了一番,也给了刘庆华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那等过两天,浇完地,我和你娘再商量商量。”
语气却很松动了。
刘庆华很高兴。
还是妍妍有办法。
她想起了苏妍上次给她说的话:有时候主动示弱,比制造强势对立,更容易达到目的。站在对方立场考虑,字字句句为对方考虑,反而更容易让对方接受自已的观点。
而对苏春江这种人,利益是他们第一要考虑的,有利于他们的,他们会攥的死紧;当损害到他的利益,他会放的比谁都快。
只要能达成目的,得到想要的结果,软的不行就硬的,硬的不行就软的。
对手总会有软肋让你攻击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