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儿他们在井边洗手,顺着井沿往下看了看,果真像氏所说,井里的水都变得清澈如许。
这次又多亏了桃夭,柳叶儿给小桃核也撒了点清水,小桃核叶片亮晶晶的,很欢快的样子。
顾朗怀疑自已眼花了,他好像看到叶儿手腕上的桃核亮了一下,还摇动了。
怎么可能,他甩了甩头,估计是自已饿晕了。
连月来的饥饿和亏空,不是晌午那一顿包子就能填饱的。
苏氏和春晓把堂屋的物品都归置了,又凉拌了一个苦麻叶,就喊他们开饭了。野菜叶是柳临风今天现去河边摘的,还拾了捆干柴回来。后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枯叶干草枝。
柳叶儿对她爹能够很快地适应环境表示很满意,都流放的人了,要是都像田小芸那么不着调就麻烦了。
他们带回来的货物里面有油和秋油(酱油),还有一点花椒作为香料。这椒树是本地就出产的,因此价格便宜,其他的香料太贵他们根本买不起。
柳叶儿强烈要求在凉拌野菜上泼花椒油。苏氏就取了几粒花椒压碎,再烧一点点热油浇在上面,整盘菜顿时香气扑鼻。
“好香啊,怎么会这么香!”春晓正在烧火,忽然闻见一股异香。
“这是叶儿想出来的法子。”苏氏道,也不知道她怎么研究出来的。
作为本土香料,花椒具有温中散寒、暖胃除湿的功效,在蜀地自古就广泛地流传食用。柳叶儿得意地晃了晃小桃核,就当是桃仙告诉她的吧。
苏氏皱眉笑了笑,女儿是越来越精怪了。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莹润的米饭也端上桌,这菜就算齐了。
柳叶儿早就按捺不住了,她娘炖的鸡汤好香好香,吃一口能成仙的那种神仙料理。她怕烫,只尝了一小勺就陶醉了,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啊!
做饭这种事,果然是要看天赋的。就算是她来掌勺,也不能自信比苏氏做得更好,她娘这是天然去雕饰,总能做出食物最本真的鲜味。
大概是柳叶儿吃得太入迷,太幸福,顾朗盯着她都看出神了。
像叶儿这样的人,光是看着她,就能获得简单的快乐。劳累一天的疲惫身体都轻松了许多。
顾朗呼噜喝了口鸡汤:原来她没夸张啊,真的好鲜甜…
“这汤是怎么做的,似乎不只有笋子和山鸡的清香。”柳临风一口气喝了一碗,也忍不住赞叹,“阿荷的手艺愈发精湛了。”
阿荷是她娘的小名,柳叶儿突然被她爹酸到了,有没有人管管啊,明目张胆秀恩爱。
“对啊,真有一股别样清新,不愧是夫人。”春晓也说道。
苏氏淡淡地笑,对于自已的创意也颇为高兴:“这汤是用竹筒煨出来的。”
原来他们没有那么大的锅,带来的锅煮个粥啊饭的勉强还成,一整只山鸡和竹笋是炖不下的。
苏氏只能将鸡肉砍成小块,塞进大的青竹筒里,再灌满清水,就那么搁在微火上慢慢炙烧,最后再放入冬笋。
没想到煨出来鸡汤味道出奇的好,竹子清香中和了鸡油的厚重,看起来金灿灿的也不腻人。
最后加进去的笋块是点睛之笔,嫩笋浸足了山鸡的肉香,清脆好吃,比鸡肉还要抢手,端上桌很快就抢没了。
春晓矜持着吃,也吃光了满满一碗饭,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怎么觉得蜀州的饭菜,比咱们在都城时还香甜,连野菜都变至味了。”
“这是好事,说明这里人杰地灵。”柳临风道。
他忽然觉得一家人围坐在茅屋里,吃上一顿饱饭,就是很幸福的事。
“娘亲,我长大以后一定要给你开间大酒楼。”柳叶儿吃饱喝足,长长地舒了口气。
苏氏笑了,“好,我等着。”
他们没有灯蜡,晚饭后天色也暗了,棉被棉衣和剩下的活计只好明天再做。
需要的东西还很多啊,柳叶儿暗暗叹气,山泉镇的物价那么贵,她要是能想办法挣钱就好了。
吃过饭道别,苏氏还招呼顾朗下次打水就来院里,不用再舍近求远出去挑。他们距离村子常用的水源地很远,要走到大西边才到呢,少说也有五里地。
顾朗很高兴地应下,主要是能够常来柳家找叶儿了。
他们走后,苏氏便拉着春晓一起合计割了多少布,能做多少被褥和衣服。
整整二十斤棉花,五匹布,给两个小姑娘做床四斤重的棉被便可御冬。她和柳临风凑合多絮点碎布进去,三斤也就够了。
剩下的给庞冲他们絮完被子,还能余出三四斤来,匀一匀先给孩子们做棉衣。顾朗那哥儿也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呢。
春晓的眼圈又红了,她知道这不只是跟着小小姐沾光,夫人对她可真好。
数着数着,苏氏也伤感起来:“不知道秋月那孩子怎么样了,现在在什么地方。”
要是秋月还在身边,免不了给她也做身新衣裳,她最注重干净,流放路上苦,衣服都破得不像样了。
春晓劝慰道:“秋月姐一定好好的,说不准哪天想夫人了,她就回来了呢。”
苏氏听了她的劝,心里好受了不少,俩人便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夜里除了偶尔有几声风吹动门缝的声音,一片静谧。村里的夜晚是静的吓人的,村民们也不舍得点蜡烛或油灯。所有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有柳叶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睡不着啊!
穷,太穷了!
穷得她辗转反侧,不停地在床上烙饼。怎么才能想办法挣钱呢,她这具身体真是太小了,能做的事情太受限制。
作为前世的农家乐小老板,空有一身技艺,根本得不到施展,难受啊。
与此同时黄竹沟村里还有一个人睡不着。
那就是从今早起来气就没顺过,倒霉的田小芸。她出去一天都没挖到野菜,回家劈头盖脸地挨了刘氏一顿骂,被骂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天天挖野菜吃野菜,捡柴火烧柴火,她的好大哥田湛却可以躲在屋里看书。
她们家藏下的钱都在路上打点用光了,到了该死的山泉镇,父亲和大哥又被派到采石场上工。
由于在考场贪污舞弊罪责严重,田小芸的爹可不是贬谪,而是田家男丁一概被流放到矿场,女眷随行。国子监祭酒是个典型文官职,田昊年纪又大了,在矿场连一天都干不住,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她娘刘氏只能又变卖了首饰,用钱财买通县衙,将丈夫和儿子放回来养伤。
山泉镇地偏,天高皇帝远的,被流放的囚犯花了钱多是被县衙扔到山沟沟里,上面不会再有人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