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冲放下竹竿,将几个麻袋甩在自已肩上,轻轻提了口气。
起!
倏地就落在了柳家小院里。
苏氏和柳临风看得目瞪口呆,看着他若无其事地缓缓走过,把一堆东西小山般地摞在堂屋中间,两人才回过神来同他打招呼。
“来了啊,庞冲兄弟。”苏氏呵呵地笑着,“这是在干什么?”
“猎物在镇上卖了钱,买了点吃的用的给你们送来。”末了庞冲看了眼门口,解释道,“外面人多眼杂的我就走侧门了。”
哦,原来是“侧门”啊,苏氏心情复杂地笑了笑。
“朗哥儿那孩子一早就送了大筐笋和山鸡来,怎么好意思这么麻烦你们呢?再说这些东西也太多了,我们不能要。”苏氏真心地说。
“是啊庞兄弟,冬天打猎不容易,我们真的不能收。”柳临风也走过来劝道。他们都刚搬来,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庞冲看着他们,只是略微拱了拱手说道:“自我伤好还没有谢过二位,大恩不言谢。”
苏氏还是觉得不行,一再地推脱,最后还是庞冲说想请她帮忙做棉被棉衣,他是个粗人不会做饭,以后父子二人难免还要来家里借饭。
又说了许多要麻烦她的事,苏氏才勉强接受了。
“我这针线算不上太好,那种很细致的绣花我是绣不了,还比不上春晓。不过做床被子应该是很快的。”
正说着春晓,春晓他们也从正门进来了。
几人刚刚在门口正面迎上了田小芸。可惜事情并没有像田小芸想得那样发展。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顾朗就在她刨土挖的坑里绊了一下,导致他心里更恼火了。
别看这茅草屋破,他可是很珍视自已得来不易的房子的!早晨出来的时候他还特意把两家门口清扫地干干净净,怎么会有这么败兴的人,专门跑到别人门前来挖坑。
“姐姐好。”还是柳叶儿先同她打了招呼。
她不认识田小芸,她只是有礼貌。
田小姐这才看到了小乞丐一样的柳叶儿,和跟在他们身后的春晓。问题是这小乞丐怎么这么漂亮?!
田小芸一时间连顾朗都忘了,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
不过她毕竟从小学习技艺礼仪,受过良好的教养,因此那种愤怒在脸上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已。
“妹妹好,你就是新搬来的柳家妹妹吧。”田小芸拢了拢鬓边的发丝,起身笑意盈盈地福了一礼。她没有忘记今天自已的目的,是要鹤立鸡群,显示出自已的非凡。
漂亮怎么了,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样如何能和她相比较。
柳叶儿当然不知道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不过这个女孩看起来不像本地乡民,口音倒是十足十的都城味道。
看来村中有个风吹草动,家家户户也都是知道的,不然她怎么认识自已呢?
“是呀,我叫柳叶儿,这是春晓姐和顾朗哥哥。”伸手不打笑脸人,柳叶儿就向她介绍,又问道:“听口音姐姐是都城来的吗?”
这话就问到心坎儿上了,田小芸不禁直了直腰:“我叫田小芸,家父曾是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祭酒?那不是最高学府的主管吗,从四品,挺大的官了。
顾朗找茬似的出声了:“哦,也是犯事了被流放过来?”
“……”
田小芸沉默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分辩道:“分明是那些爱嚼舌根的言官妒忌父亲。”至于犯了什么事,她是绝不可能说的。
这话说出来就是连柳临风也一起骂,瞬间把柳叶儿和春晓给得罪了。
“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女儿,喜欢在人家门前挖墙脚?”顾朗看见柳叶儿变了颜色,便立刻出言讥诮道。
“我、我没有!”田小芸差点跳脚,不是这样的,顾朗怎么没被她迷倒,为什么还要这样挖苦她?
她心里恨得要命,眼神却软了下来,撇嘴道:“现在挖野菜的人太多了,我抢不过他们,想着这边人少,只能到附近来碰碰运气...”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家里都快断顿了。我会把这些坑洼都填好的,朗哥儿就不要生气了吧...”她说着,甚至上前向他走近了一步,摇摇欲坠的样子。
顾朗后脊梁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毛骨悚然,毛骨悚然。
浩瀚的宫斗知识储备令他本能地后退了两三步,你不要过来啊!
田小芸虚弱地摇晃了一下,没有真的摔倒,却也没有沾到顾朗的衣服边儿。眼看这步计划又没成,她懊恼地咳了几声,用以掩饰自已的尴尬。
都这样了,装也要继续装下去,田小芸用纤细的手指不住抚摸着胸口,作出西子捧心状,希望能获得别人的一丝怜悯。
“田姐姐看起来不舒服,外面风凉,早些回家歇着去吧。”柳叶儿欣赏了半天她的造作样子,此时也看腻味了。
她冷冷地说完,就招呼春晓他们回家了。
既然不是一路人就没必要交好。她还要赶着回家吃饭呢,今天晚上可算能在家里吃顿饱饭了。
“对了,别忘了把你挖的坑填上。”顾朗不忘道。
春晓一进门就听他们在说做被子什么的,看起来庞冲似乎不好意思让苏氏帮忙做鞋。
“我是最会纳鞋底的,”春晓笑着说,“我娘原来教我打的鞋底又结实又轻软,回头你们把鞋样子画给我就行。”
“都回来了。”苏氏也笑着把他们迎进门,她奇怪地看了一眼门外,“今儿这路上怎么这么多坑。”
田小芸当然气得直接离开了。
柳叶儿笑笑不作答,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心情。“娘亲,今天做什么好吃的?我想吃山鸡。”
“你呀你,就知道吃。”苏氏嗔怪地刮了一下她的脸蛋,“看你脏的。对了,井水好了可以洗脸了,以后就不用再出去挑了。”
“庞兄弟上山猎到山鸡不容易,今晚就把它炖了给咱们打打牙祭吧。”柳临风向来和女儿是一条心的。
苏氏嘴角弯弯地笑了,爷俩一唱一和的,怕还能没有炖鸡吃吗。
“行啦行啦,没闻着味儿吗。都快炖好了,我把笋子加进去再焖会儿就成。”
说罢赶着他们一堆人去洗手洗脸。
她这次炖的鸡肉也没有任何香料,只是焯水炖煮后加了些盐。顾朗送来的笋都是从地下刨出来的冬笋,水灵得很,掰开像梨一样脆,苏氏尝了一点生吃也没有涩味,可以直接切块下进汤里与鸡肉同煮。
她正发愁主食不多了呢,庞冲就带回这么些。她一向不是吝啬的人,索性就把剩下的稻米都蒸上了,天天喝稀的,今天让大家伙都吃上顶饱的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