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各干各的事情，唯二的两个闲人金老头和金果祖孙俩成了最好的搭子。
别看老金头平时人有点不靠谱，带起孩子来倒是挺细致。
每天早上吃过饭，上班的上学的都走了，钱桂霞也开始踩起缝纫机来，金老头一般会打开收音机，听一会广播，关心下国家大事。
金老头养的皂嘴鸟叫小黑子，会说的话不太多，但是嘴又挺碎，嘎嘎几句中间又夹杂了半像不像的人话。
金果很稀罕它，在笼子边跟它说话能说好半天，当小老师的心倒是很火热，可教了好几天，也没学会什么，倒是学会几句蒙语，咕噜咕噜的，把金老头逗得不行，还趁着天气暖和带着出去跟老伙计们炫耀了一圈。
等祖孙俩消好了食儿，天气也暖和了。
金老头先是给金果穿好棉袄，带上魏涵雅给她做的小棉帽子和手套，把金四海带回来的军用水壶灌满热水，领着金果就出门去溜达了。
“金大爷，出去溜达啊！”
“哎！带小孙女去公园遛遛。”
“哎呦，这是四海家的小丫头吧，长得真俊啊。”
祖孙俩听到这，总是格外默契地同时背起手来，一脸得意。
“像我呗！”
“像我爷爷呗！”
瞧瞧金老头那又黑又皱巴脸，再瞧瞧金果白白净净的小模样，就算是情商再高的人，也说不出什么附和的话。
金果可不觉得爷爷难看，她觉得爷爷是有大本事的人！
爷爷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见过！
房檐上绘画的来历、老皇城的传说故事、炸成什么样的排叉最好吃……
就算是路边看见一只又老又潦草的地包天京巴狗，金老头都能讲出一个故事来。
金果可太爱听这些了，怎么听也听不够。
而金老头又是个表达欲格外旺盛的小老头，每天一睁开眼睛就一肚子话蓄势待发，有这么个捧场的粉团子天天跟在他身边一口一个爷爷叫着，满眼都是崇拜，金老头感觉自已中气都足了，说起来更是停不下来了。
今天老金头带着金果来了什刹海，早就答应了带她来，只是前几天风太大，天气还阴沉，今儿早起看太阳不错，正适合在冰上玩。
冬天的什刹海格外热闹，尤其又到了年根底下，有些学校都放假了，许多小孩或是三五一帮，或是跟着大人。
还有不少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男女，冬天在冰上玩，可是这个年代最合适也最自然的接触了。
金果在内蒙时虽然冬天也会看到结了厚厚冰的水面，却从没体验过这样的热闹。
草原的冬日苦寒，辛苦了大半年的牧民们往往会借着寒冷而漫长的冬日休整，像植物一样储存养分，减少不必要的消耗。
而京市作为首都，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似乎天然就比别的地方的人们多了一种从容，使水面结起了厚厚冰层的寒冷也成为了为一整年收尾的仪式的一部分。
“看，果儿，看那边，那帮人就在抽陀螺呢，走，咱过去看看。”
老金头远远看着几个小孩在玩陀螺，立刻想起了自已之前给金果讲过，带着她就往人堆走去。
在冰上抽陀螺在京市是个很常见的冬日冰上游戏，也被叫做“抽汉奸”，而且还带有竞技性，几个人一起玩一个陀螺，每个人都抽一下，看谁抽的能让陀螺转的更久些。
“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
几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陀螺看，齐齐地数着数，计算着陀螺旋转的时间。
等到那陀螺摇摇晃晃地倒下了，又一起爆发出一阵呼喊，最终胜出的那个小孩立刻冲到中央，大笑几声，就差在脸蛋写上得意二字。
金果看了半天，有点眼馋，金老头看出了孙女的跃跃欲试，耐着性子走过去，好声好气地跟其中一个明显是孩子头的、要比其他孩子更壮实些的男孩商量：
“孩子，能不能叫我小孙女抽一把，她刚从外地回来，没玩过这个。”
小金果挨着爷爷站着，乖巧地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渴望。
“哦……好，好吧，可以。”
男孩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娃娃，有点不好意思，磕磕巴巴应了下来，还把自已的小鞭子递了过去。
金果接过来，她刚才瞧了半天，已经大概看明白是怎么个意思了，拿在手里虚虚比划了两下，然后使劲抽了出去。
“呦！还挺稳当！”
有旁观的小孩脱口而出。
金果虽然没玩过抽陀螺，人儿又瞧着小小一个，但是却比一般孩子更懂得怎么使巧劲儿，那陀螺稳稳地窜出去，转速很快，一圈一圈又一圈，始终稳稳当当的地站在冰面上旋转。
“妈呀，这都转了多久了？有人给查着数吗？这不都得有一分钟啦？”
时间流逝，那陀螺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超过了刚才那些孩子们打出来的最好成绩，还在转着，又过了好一会才慢了下来，悠悠地栽倒在冰面。
“爷爷！我厉不厉害！它转了好久好久！我查了一百个数了！”
金果兴奋地拽着老金头的裤腿大声说道。
“哎哎，乖孙真厉害！真不愧是我孙女，想当年你爷爷我也是抽冰噶的高手！”
“你之前真的没玩过吗！这也太厉害了！”
旁边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围过来，兴奋地问金果有什么诀窍。
刚才借给金果玩的那个小男孩有点不可置信，又有点不服气，毕竟金果抽之前就他的时间最久，他走过来，别别扭扭地对这个比他矮了一头多的漂亮小娃娃宣战：
“咱俩比一把！”
“不比了，还给你，谢谢你借给我玩。”
金国却一口回绝了，回身对金老头指着远处说：
“爷爷，走！我想去那边看放风筝！我还没见过有人在冰面上放风筝呢！”
“哦，是屁帘儿啊！京市孩子冬天都爱这么玩。自已糊个风筝，也叫屁帘子，拿来在冰面上放。这附近没什么房子和树之类的障碍物，不会挂线。走，爷爷带你走近去看！”
金老头一边讲着冰上风筝别名儿，一边带着金果就走远了，留下了一群被初次玩抽汉奸的金果给震撼到的小孩们，默默地自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