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家里捐了两栋楼，就算楚淮叶没有顺着教导主任的意，他又能怎么样呢？没写作业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可能因为这个让人退学，而所谓的同学们的异议声究竟有多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因此楚淮叶只是被教导主任教育了几句，就回到了班里。
教导主任暗恨楚淮叶的不上道，明面上却还是一副笑脸，直到目送楚淮叶走出政教处，他的神情才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从楚淮叶被叫走到回来不过十五分钟，第一节课还没结束，班里同学见她一脸平静地走进来，有些惊讶。
楚淮叶扫视了一下班级，发现陈熙的位置空着，微微愣了一下，顾及着课堂纪律，先回到自已座位听课了。
第二节课还是没见到陈熙的身影。楚淮叶本来就不想做课间操，找班长寻了个身体不适的由头，去医务室转了一圈。校医说陈熙昨天下午醒了过来，被家长接回去休养了。
“她身体不是没什么大碍吗？怎么还要休养？”
“毕竟昏过去了一次。家长怕有什么难检测的大病，接到市立医院检查一下也是正常的。”
“造谣的事有跟她家长说吗？”
“不太清楚，她的事都是你们班主任在沟通。”
楚淮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一想起小姑娘哭红的泪眼，想到那些无凭无据的诋毁，心里不免有些怜悯，希望学校能给出公正的决断，惩戒造谣者，还小姑娘清白。
正好第三节课是李向东的语文课，楚淮叶下课就去问了这个事。可李向东却反应平平。
“楚同学，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这个事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同学之间相处，难免会有误会，你说诋毁，也许对方只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呢？大家都是大孩子了，不会轻易相信几句胡话的，更不至于传出谣言。至于你说小纸条的事，那确实是对方做得不对，等陈熙回来，我好好问问，让对方道歉，解除误会就好了。”
“可是……”
见楚淮叶还要追究，李向东迅速打断她的话，严肃着脸道：“楚同学，陈熙同学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管的未免太宽泛了些。有这个时间，不如提提自已的成绩。你家长送你来我们班，不就是希望你能受班级氛围感染，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好大学吗？你可不能让父母的苦心白费啊。”
楚淮叶皱了皱眉，听李向东冠冕堂皇的话，有种如鲠在喉的不适感。
中午吃过饭，楚淮叶在校园的阴凉地里漫步，碰上了同样在遛弯的徐知禹。
“楚同学脸色这么差，是因为上午的课没有跟上？还是昨天晚上吓着了？”
“浴室的事连徐老师都听说了？”
“论坛上爆火的帖子，就算被管理员删了好几次，也依旧有新的帖子顶上去，想不知道都不行。”
徐知禹放慢脚步，和楚淮叶并肩而行。楚淮叶歪头看了他一眼，见细碎的阳光斑驳在他的发丝上，温暖而柔软，他的眼睛干净柔和，嘴角微微上翘，像是个温和无害的小兽。
“徐老师，你说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不能多点真心，少点恶意呢？”
楚淮叶一是为陈熙的事情叹息；二则是因为她实在看不透徐知禹的底细。
徐知禹的脚步顿了一下，语气微冷：“你受欺负了？”
楚淮叶摇头：“没有。”
她寻思着，心理教师也许会有独特的见解，就将陈熙化名小A，将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个大概。
没想到徐知禹却反问她：“你怎么知道她就是被造谣的？”
“啊？”楚淮叶愣住，同学之间充满恶意的对话、满载恶念的小纸条和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的人，这些要素组合起来，怎么看都是小姑娘受欺负了吧。再说，陈熙自已也说她是被传了谣言的。
徐知禹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些无奈，轻叹一口气道：“你刚转学过来，连同学是什么性格的都没摸清楚，仅凭别人的几句话和自已的脑补就得出了结论，不觉得武断吗？”
他停下脚步，与楚淮叶面对面站着，语重心长：“抛开事实的观点怎么能保证它的正确性？有调查才有发言权。就算那位同学真的是被造谣了，你也要用事实为她说话，为她证明——证明有人在敌对她，证明那些谣言都是无根之木——而不是通过自已的猜测说服别人。”
“楚同学，这世界上很多事比你以为的要复杂，太轻信别人可不是个好习惯，须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今天在校园依旧一无所获。楚淮叶联系了温聿珩，让人开车过来接她回家，温聿珩仍然只回复了‘可以’两个字，对她的调查方式不闻不问，也不好奇工作进展如何。楚淮叶觉得这位也是个奇人，和她之前那个唠唠叨叨什么事都要插一脚的前上司形成了鲜明对比。
“闻璟？你怎么在这儿？”刚回到暂住的小别墅，楚淮叶就看到一个熟人在客厅正襟危坐着，对面是正在看文件的现任上司。
闻璟是她小姐妹闻笙的亲生哥哥，两个人都是华阳观的道士。先前楚淮叶的工作是逮捕一些滞留人间的大鬼和犯了事的厉鬼，有时候需要人间界的道士帮助，就相互有了往来。
后来阎王嫌楚淮叶太落伍，让她好好学学现代社会的生活方式，她就找到闻笙做她的老师。两人三观合得来，兴趣爱好也相投，逐渐成为了手帕交。顺带着，她跟闻璟也混熟了。
闻璟听到她的声音，刚要出声打招呼，温聿珩倒是先从文件资料中抬起头，从看过的资料中抽出几张，递给楚淮叶道：“那个生魂的身份确定了，是三中上一任心理教师。去年不知怎的从楼梯上摔下来成了植物人，现在人还在二院看护着。”
温聿珩口中的生魂就是整个调查的起点。7天前，道门的人在老城区偶然发现了一个身上有大量黑斑的生魂，他将之带回观中，道门的几位老前辈在仔细观察对照后，初步断定她是受了‘蚀’的影响才会如此，遂赶快点香通知地府。
地府对接的人员对生魂进行了检查，确认此事确实和‘蚀’有关，便上报了上去。生魂因为被侵蚀神志不清，只口中一直重复‘救她’、‘别被吞噬’、‘三中’等字句。具体情况不明，阎王大人就将此事交给了负责在人间调查各类鬼怪相关事件的温聿珩小组，考虑到人手不足的问题，顺便将风头正盛的新人楚淮叶也一并调入了他们小组。
“去年成了植物人？她不会从那个时候就离魂了吧？”
楚淮叶接过资料，第一页就是女心理教师的个人简历。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素齿朱唇，面带微笑，露出脸颊上一对甜美的小酒窝，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希望，看上去朝气蓬勃。
女教师名为孙悦，本科生，毕业三年，今年25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简历的‘在校学习情况’一栏里密密麻麻罗列了很多奖项，‘工作经历’一栏也记录了许多实习的经历，是个相当优秀的青年。
如果没有出事的话，她现在应当还在学校尽职尽责地工作吧。楚淮叶用指尖摩擦着纸页心想。
听说她的生魂被蚕食的很厉害，即使能清除掉‘蚀’的痕迹，魂魄怕是也无法恢复完整。不完整的魂魄回归身体，对应的身体机能也会出现问题。这么好的姑娘，实在可惜……
第二页到第四页是警察做的笔录。孙悦摔成植物人后，警察对事情进行了调查，走访了学校里的一些师生。从笔录上看，孙悦在学校的整体风评还不错，为人善良真诚，帮助过很多陷入抑郁、焦虑情绪的同学，很受师生的信赖。但似乎也传出过一些不好的风言风语。
‘一个月前，有天半夜里，校园论坛里出现过一个帖子，说孙老师品德败坏，想和学生谈恋爱，用言语威胁利诱他。帖子写得没有逻辑，全是空穴来风的胡话，很快就被删掉了。但也因为处理的太快，有些人就觉得有内幕，反倒是有些相信这个帖子的话了。’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不仅越传越广，而且内容也被加工得愈加严重，到后面，甚至变成了‘女老师强迫与男同学发生关系，究竟是道德的扭曲，还是法律的沦丧’。
但是和孙老师有往来的学生都不相信这件事，有他们奔走为孙老师说话，谣言很快就止息了。只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还在八卦。
警察通过科技手段找到了那个帖子的发帖人，那人是高三的学生，平常成绩不好，抽烟喝酒却一个不拉，整天和一帮哥们翘课、出去约架，还在社会上认得有大哥，是个让老师头疼不已的混混式学生。他和孙老师没有直接交集，发帖的原因据本人说是“看不惯她那副圣母的样子。那天喝多了酒，头有点发昏，就发了帖子。”
他丝毫没觉得自已的行为不妥，面对着警察的问询，还嚣张地笑道：“反正帖子很快就被删了，没掀起什么水花，也不算犯法吧。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后来再也没关注过那个老师了。”
孙老师摔倒的那天夜晚，男生在校外和人打架，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警察就也没在他这条线追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