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第五页是孙老师出事现场的勘察记录。她是从体育馆外面的大台阶上摔下去的，那时候体育馆门口还没有安装监控，事发时间又是深夜，没有目击证人。
孙老师身上没有明显的推搡痕迹，人也一直没有醒，警察很难界定这件事是否具有事件性。但考虑到孙老师没有什么仇人，加上那天体育馆附近的路灯坏了，视野昏暗，暂且将事情归结为她自已失足。
楚淮叶阅读速度快，不一会儿就看完了手中的资料。
她抬眼，看到温聿珩似乎在纸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交给闻璟：“查一下这几个人，着重看身世背景、在校情况和现状。”
楚淮叶瞥了一眼折好的纸张，好奇道：“这都谁啊？”
“孙悦出事前三个月，前来进行心理咨询的学生。”温聿珩为楚淮叶解惑完，又吩咐闻璟道：“辛苦你，将他们的心理咨询记录也找过来。”
“不辛苦，不辛苦。”闻璟连忙道。
楚淮叶送闻璟出门，聊了两句才知道，发现孙悦生魂的人，正是闻璟的小师弟玄屹。
玄屹小朋友今年9岁，还是个小学生，平常咋咋呼呼胆大包天的，发现孙悦的时候差点将她当成厉鬼超度了。幸好孩子学艺不精，没破了黑斑的防护罩，不过发现这生魂有点呆呆地，就用缚魂绳捆住了她，带回了华阳观。
闻璟提起这个事还心有余悸：“看到他甩出一个生魂的时候真的吓了我一跳。他觉得自已可牛，不知道差点就造成杀孽了。”
人死后变成鬼，归地府管辖。道士打鬼大多只会将之送回地府，很少会打得魂飞魄散。照判官大人的说法，这是个法治社会，就算有鬼犯了大错，也要由地府来进行判决。除非事态紧急，比如厉鬼步步紧逼，对手不得不自保，这样的杀鬼行为是可以的，属于正当防卫。人死后，判官会根据他的生平进行公平的决断，一味通过杀戮进行除恶，只会影响自已死后的归途。
生魂和鬼不同，活着的人因各种原因，魂魄离开身体，称为生魂。魂魄离体后，人的身体会陷入昏迷沉睡状态，类似植物人。若是身体无碍，生魂回归身体，人便会醒来。若离魂时身体死亡，生魂就会转换为鬼魂。
生死有命，杀人一向被视为大罪，更何况被杀的还是没做过恶事的生魂。若是小朋友实力强一点，真的将孙悦的生魂打散，这笔罪恶会被如实记录在册，后面他要做多少善事才能消减这笔罪孽，可就难说了。
楚淮叶笑道：“熊孩子……这不得好好教训一顿？”
“教训了。被师父罚着练了一夜的剑，高强度的那种，第二天连床都爬不起来。第三天刚坐起来，就开始抄经书了，一连抄了七天，晚上还要加练功夫，小师弟叫苦连天，每天一副死鱼样，却不知道等大师兄回来还有魔鬼训练等着他。”闻璟道。
楚淮叶点点头：“早点长教训好。省得做出无法挽回的事，那才头疼呢。”
第三天的学校生活感觉有点奇怪。楚淮叶踏着早自习的预备铃走进教室，发现同学们对她关注度提高了，会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地看她，并悄声说些小话。
同桌张霞从早上开始就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对她的招呼只用冷淡的‘嗯’应对，连眼神都不舍得给她。去交作业时，课代表们的表情明显带着些不屑，收她作业收得不情不愿的。后座的男孩虽然仍会礼貌回应她的‘早上好’，但去最后一排找同伴说话时，也会对她指指点点，眉梢的鄙夷尽露。
就很诡异，仿佛她不在学校的一晚，同学们达成了什么奇怪的默契，纷纷撕下表面和善友好的面具，用行动表示对她的排斥一样。
楚淮叶虽然不会因为被孤立而感到悲伤，但感受到周围人若有似无的视线，心里总有种毛毛的感觉。
好像自已不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被当成一个令人厌弃却无法处理的物品一般，被审视着、厌恶着。
这是一种无声的冷暴力，因为来自于群众，它的力量得到了成倍的增长，变成了一头肉眼看不见的巨大怪物。教室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人们的视线交织成网，将她捕获，而怪物伺机长大嘴，对她露出一口锋利的獠牙。
不过楚淮叶和同学们没什么感情链接，也不会觉得太受伤。只是她很好奇，同学们对她的态度为何如此急转直下，连表面的和平都不愿意维持？为此，她一下课就假装去上厕所，离开了教室。
关于她的议论很快就起来了。
楚淮叶趴在楼上走廊的栏杆上，用神识去窥探教室，听同学们的议论声。
“我说她学习那么差，怎么能进咱们班，原来背后有人啊！”
“你看她那副高傲的样子，应该很得金主的宠吧。”
“听说捐了两栋楼？真是大手笔。为了这么一个草包女人，还挺愿意花钱。”
“就她那个大众脸，金主眼瞎啊。”
“你们不觉得她神经兮兮的很有问题吗？她住在宿舍楼的当天晚上，那一层的浴室就闹了鬼。几个人都说有问题，只有她说什么太阳风暴之类的胡话。我看，她就是那个鬼！她用了魅惑人心的邪术，才迷惑了其背后之人。”
“噗，这你就有点离谱了。她要真是鬼，还上什么学啊？”
“也许是个巫师呢？”
“……”楚淮叶本来还在生气呢，听到后面几句话倒是气笑了。是啊，鬼干嘛要上学呢？不过都是打工人的任务罢了_(:з」∠)_。
这些人说话只是难听，可有些人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有的人啊，表面正派，还说为陈熙讨公道。实际自已私德不好，知三当三，真恶心。”
“就是就是。前天陈熙不是上课中途突然跑出去了嘛，她也跟着过去，第二天陈熙就请假不来了。你们说，他俩会不会傍上了一个人，然后陈熙没她骚，被她羞辱了，这才没脸来了。”
“啊？不会吧。陈熙不是和男同学乱搞吗？没听说有豪车来接送过啊。”
“也是。那转校生对陈熙那么在意，很可能是荡妇之间的惺惺相惜？”
“你这成语太褒义了，这些毫无廉耻的女人，我看得用臭味相投，都令人作呕哈哈哈。”
“哈哈，还得是你。”
积点口德吧！楚淮叶用手捏了捏自已的眉心，压下胸膛升起的郁气。这些嬉笑着的看似单纯率真的孩子，对是非毫无自已的理性判断，一口一个‘小三’、‘荡妇’，几句话就顺着谣言，将别人定义为‘毫无廉耻的女人’，这种无意识的恶意比起明面上的针对敌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两栋楼……”楚淮叶喃喃道。知道她‘家里’捐楼的人不多，那么，究竟是有谁说漏了嘴？还是有人故意泄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