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了看对面漫不经心地赵鸿和低头沉默的凛然,喃喃说道。“浩然当年就是因为这个才牺牲的。”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门外办公室的值班民警听见局长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响声,像是里面沙发桌子被人一脚踹倒。他怕出什么事,连忙去敲办公室的门:“局长?你没事吧?”
“没事,你回去吧。”
值班民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屋内一片狼藉,刚才一脚踹倒椅子的人是赵鸿,凛然没来得及阻挡他,只能急忙挡在丁振国前面死死地拉住他的外套领子。
“你冷静点,这里是可以随便踹东西的地方吗!”赵鸿眼睛通红,面色沉得能滴墨,他从来没见过赵鸿这副样子,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拷他还是先喊人才好。
赵鸿没有看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办公桌后端坐如常的丁振国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们当初是和我说小阳是死在帮里人的手下,现在又说是因为内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利用我!”
丁振国严肃道:“你当初是扫黑除恶里帮派二当家,就算你后来立了功那也是有前科的人,系统内部问题我怎么会对你和盘托出?!”
“那我呢?”凛然依旧还是死死拉住赵鸿的姿势,也没有转头去看身后的人,身边杀意腾腾,却早已红了眼眶。“那是我在世上最后的血亲!”
若有人说无常恐怖,不如看看现在的林赵二人。
“都办了那么多年的案子了,还是这个脾气,当初我怎么敢和你说。”丁振国毕竟比他俩多活了三十多年,也不怕这个剑拔弩张的气氛,还在悠悠地品茶。赵鸿冷静下来觉得不对,要是想打感情牌,照他们这些人原先的调调肯定先回忆一番,再感叹几句斯人已逝,接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话题转到案子上来,然而今天丁振国十分淡然,就算是刚才凛然落泪的时候也没有发动感情攻势,似乎并没有忆往昔无限美好的打算。他眯着眼看了一眼现下的局势,冷笑一声在心里暗暗说道:既然你不打这个牌,那就由我来做这个局。
“小阳真的死了吗?”
屋内剩下的两人听到这话瞬间将目光投向他:“你什么意思?”
只见他一扫刚才的愤怒,轻轻一挣就把衣领从凛然手里解救了出来,慢慢踱到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贵局如此神机妙算,不至于要把自已人留在危险中。”他想到当时听到赵琦说小阳死了时候自已的窒息感,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安排的,他做了卧底这事恐怕没几个人知道吧,明面上他还是向阳,做了我们帮派的人,帮派解散之后在去别的地方谋生的人总比不知道哪来的打工仔更可靠吧。”
丁振国垂着眼睛,凛然站在桌子对面尚且看不清他的情绪。回忆像千万只鬼手将两人牢牢扣在地面上,又像地狱烈火呼啸蒸腾,一下又一下的抽在几人身上。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甚至都不用刻意去回忆。自始至终他们二人都没有走出当初那个闷热潮湿的午后。
人的意志自以为坚强,实则脆弱的可笑。更可笑的是,无论是做为血亲的凛然,还是心怀愧疚的赵鸿,又或是站在制高点纵观全局的丁振国,他们都没有亲历浩然死亡的最后一刻,当时唯一陪在濒死的浩然身边的是年纪尚小的林墨染。医院那条长廊,黑乎乎的吞掉了所有的声音和光亮。如今他们还要用这种事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他们一家人。
凛然气急反笑,这很好。他和真相就像站在河的两岸,水雾蒸腾,隐隐绰绰地看不清楚。墨染……他喃喃低语,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林墨染,以她的头脑一定能明白丁振国的言外之意吧。可他不能,想到这凛然又开始心疼起自家小妹妹,硬着心肠放狠话:“他最好是死了,不然我和墨染不会原谅他的。”
“墨染他们最近在查什么你知道吗?”赵鸿在他身后悠悠开口,“楚忍冬的死因。”
他在赵鸿身边坐定,道:“来之前她告诉我了。”距离他们在客厅谈话才过了不到两个小时,他心境已大不相同,兴许是对斐然感同身受,如果他和斐然易地而处,也一定会像斐然锲而不舍。丁振国的茶杯重重磕在桌面上:“你们几个怎么一个个都揪着几年前就已经结案的案子不放,楚忍冬不是自杀嘛。楚忍冬是当年楚老爷子钦定的接班人,楚家是什么势力,那哪是我们能随随便便就能结案的?”
凛然听见这话嗤笑一声:“那可不一定,我哥和我是我爸那一支最后的血脉,不照样让你们糊弄过去,最后剩我一个人了吗?”
赵鸿好整以暇地看着老丁道:“墨染可是林家的宝贝,先不说她爷爷和她姥爷那些个老人的辈分,就那些舅舅伯伯的你能解决吗?”
凛然直到周末宴会的时候还在想案情,出现在云南酒店里的那个人就是杀刘胜利的凶手。那个人之所以能够逃走,是因为有人帮他,而帮他的人明确知道抓捕计划,极有可能就是公安系统内部的人……
“哥!”
凛然猛然回神,面前的墨染正看着他十分忧心。“脸色这么差,最近没睡好吗?”
他摇摇头,看着还想交代些什么的妹妹被突然出现的荣毅拉走,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作罢。一个人默默地站到了二楼阳台,那是一个可以俯视全场也能隐藏自已的角落。
荣毅把她拉到一边,问:“你怎么把珍珠戴出来了,太危险了。”
墨染白了他一眼:“你们这个会场监控到处都是死角,那人要是想偷这个珍珠肯定要接近我,这样我才能记住他,然后找到他。”
荣毅皱着一张脸看她,林墨染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小时候皮肤莹润,奶声奶气的十分可爱。如今二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一向理直气壮,那是在温柔和体贴中养出来的恃宠而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