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窗户的作用,卧室里的空气比客厅里清爽了不少。这里的东西还保持着案发时的样子,没有防尘布,没有防盗窗,地板上还有警方勘察现场时划的白圈。
这里和他们之前复原的现场几乎完全相同。
当初他们凑在一起演绎了无数遍案情,又偷偷托浩然查了几遍卷宗都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如今两人再设身处地的为楚忍冬着想,也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他自杀的原因。
离开房间的两人仍不死心,又敲了对面的门。“咚咚”两声过后,门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随后,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探出一个头发花白,发量稀疏的脑袋。楚斐然牵着花浅笑的手,在门外一步远的地方站着,笑问:“您好,我们今天和房东约好两点看房,可到现在还没人来?请问您知道对面那间房子怎么样吗?”
花浅笑扭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假话却也没办法,只能也学他在脸上戴了张假笑面具。那人估计是因为上了年纪,眼神差了不少,他浑浊的眼珠打量了一番楚斐然脚上手工制作的马丁靴,又看了看花浅笑明显价钱不菲的羊绒大衣,确定了自已家这点东西明显不够让对面两人惦记之后,才稍稍放下了心,又有些不解:“年轻人,我看你们也不是没有积蓄,劝你们最好还是换个好一点的地方去租吧,那间房子出过事啊。”
楚斐然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了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继续问:“您说的是之前的那个自杀?那不都是十多年前的案子了?”
“唉,”老人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惋惜,“那个孩子平时邻里邻居见着了,都说说笑笑的,谁知道……”他摇摇头,有些说不下去:“自个心里难受也只有自个知道。”
听见这话,楚斐然的睫毛一动,瞳底幽深。花浅笑攥紧了楚斐然微微颤动的手,安抚的搓了搓他的手指。这几天浸淫在案子里,他的心里倒也不会翻出多大的浪花,面上依旧还是一副温润的笑容:“那您知道对面什么时候被搁置下的吗?里面的家具这么多年了估计也不能用了吧。”
老人想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说:“好像是警察确定是自杀以后,封条被拆以后当天就有人来把里面的东西收拾走了。不过你别说,里面的物件儿都是好东西。当时我还问过他,刚毕业就能在外面租房,还能请人每周都来打扫卫生,后来才知道,房是人家亲戚的房子,人也是人家亲戚找的。”
说完这话,他又上下打量一番楚斐然,说:“他当时也就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楚斐然微微一笑,说:“那我还是真要考虑一下再确定是不是要租这儿了。”
老人隔着一步苦口婆心地劝:“对啊,你们俩一起租这儿。别说现在,就是当年,楼下还住着一个小混混,三天两头的上天台喝酒呢。”楚斐然只不说话,朝老人笑了笑就牵着花浅笑的手拐进了楼梯。防盗门砰地一声合上了,整层楼又重归寂静。
时针晃晃悠悠的走到了五点,年关里的天空联合着乌云将北京城扔进了黑夜。
花浅笑落后楚斐然一步,走在他后面,路灯昏黄的灯光擦过斐然的轮廓,留下一地孤寂的影。蒙蒙雨雾中依稀只见他身后没有灯火,身前白雾茫茫,从他踏上这条路的第一步,来路就在他身后轰然倒塌,让人退无可退。回去的路上,山间起了薄雾,楚斐然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从花浅笑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绷的紧紧的下巴。
“回家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言语间掩饰不住的疲倦。她看着眼前的路,轻声说:“还早,我想去找墨染。”
茫茫雨雾中,他们像一叶孤舟,飞快的掠过别人家的烟火。
进了林家大门,花浅笑解了围巾就往墨染房间走,楚斐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朝开门的林荏苒打了个招呼:“墨染怎么样?”
林荏苒不咸不淡的开口语气冷漠:“睡了一上午,中午发了汗退烧了,整个下午都在床上窝着玩手机。”
在床上窝着玩手机?这很林墨染。
楚斐然记得每年冬天最冷的那几天,林墨染总是会像猫一样窝在最温暖的地方。想到这里,他低头笑了一下,像猫也好,神情淡漠,姿态慵懒,偶尔撒娇,几乎从不动心。
转过楼梯,墨染的房间虚虚掩着门,他一推开门就对上了林墨染水光潋滟的眼睛,心里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她还穿着睡衣窝在被子里,神情慵懒,眉眼带笑的问他们:“两位大侦探有什么发现吗?”
花浅笑抱着抱枕坐在离床最近的沙发上,仰着头和她说今天见闻,语气轻快,用词夸张。回家了的安稳感包裹着他,好像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林墨染在,什么地方都像家一样。并不是说自已多在乎她,而是她本身就是家的另一种象征。像衣服被挂到衣柜里,袖扣收进抽屉里,一切都自有它的去处,包括他自已。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人从出生就开始扮演着某种角色,儿女,丈夫妻子,或者是父母。你可以向任何人抱怨待遇不公,但当你看见同样挣扎着活下去的父母,你的怨气好像就变成了无理取闹。我们在心里悄悄埋怨对方,在怒气和愧疚之中苦苦挣扎。朋友之间的联系,家庭的联系,就是在成员们日复一日的互相拉扯中越发显得紧密。
墨染听过斐然补充后暗暗捋了一遍,皱眉向两人问道:“那照邻居所说,他还有一个每周都去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还是你大伯安排的?”
“确实。”楚斐然点了点,又补充道,“之前大伯也说起过,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儿,那人后来也不干了。”
“那你接下来是要找那个钟点工了?”楚斐然放着旁边两张沙发不坐,偏偏要和花浅笑挤在一起。浅笑往旁边挪了挪,他便一伸手把她拢在怀里,捏了捏她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