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病像看傻逼一样看着说书先生。
还只来了你一个人。
这是值得骄傲和开心的事情吗?
黑坦王子一行五六十人。
除去一些杂役车夫不说,光是挎刀的就有四十来个。
更别说这其中还有十几个,一身甲胄、全副武装的骑兵。
一个人,真不知道要怎么打。
不过转念一想,季无病便想通了。
冲撞王子车驾这便已经是死罪,更别说还要对王子动刀了。
事后,黑坦国若是给大乾朝堂施压,为了平息怒火,那么行动之人,必定成为牺牲品。
所以,参与行动的人数不宜过多,且当事人绝对要信得过。
如果一个人能把这个差事做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傅恪自已,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他们派你来的?”季无病挥了挥因为跳跃运动扬起的尘土。
“自已主动提出要来的!”
“为什么?”季无病诧异地问道。
“因为想见你。”
傅恪露出一口黄牙。
作为回应,季无病翻了一个看不见的白眼。
傅恪挠挠头,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总要有人站出来做点什么,来告诉那群人大乾的精气神还在,走在百姓的对立面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是当年跟着启元帝打天下的老兵,如今大乾破烂不堪,我们这些人理应站出来缝缝补补,让这帮数典忘祖的畜生们看看,大乾军威犹在!”
闻言,季无病微微动容。
他没有经历过那段时光,所以并不清楚大乾军威在他们心中意味着什么。
想来,那应该是他们人生中最痛快的一段时光吧。
看着自已亲手打下来的山河,被那帮人这么糟蹋,心中一定不好受。
无论如何,为国为民的人,值得被尊敬。
“无病,西长城一行,想请你一同走一趟。”
“行啊,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给钱!我这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多少钱!”
“一个铜板!”
说着,季无病抽出腰间的笛子放在嘴边。
约定好碰面时间和地点后,傅恪走了。
踏着笛声走的。
骄阳洒在他的肩头,让他看起来挺拔,年轻了几岁。
仿佛回到了当年作为大头兵冲锋陷阵的那段时光。
傅恪走后不久,王子下榻客栈的门终于打开了。
走出来一位消瘦男子,是昨天抚琴的那位。
他走到道路中间,摆开架势。
打了一套拳。
季无病认得这套拳。
在瘦径隘的时候,王沉打过。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打得不比王沉差。
只是,他身上那股子冷劲,让季无病觉得,他比王沉还要危险。
打完拳后,青袍男子捧着一盏茶,悠闲地坐在太阳底下。
季无病能够感觉到他在观察自已。
并且,从他那双如同深潭般的双眸射出的视线来看,他显然是认识自已的。
季无病换了个姿势,面朝着他。
二人就这么对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谁都没有说话。
鼻尖传来异味,接着一道声音打断了季无病的思绪。
“无病,你睡着了吗?”
钟毅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鸡。
“没有,我眼睛本来就不怎么睁开。你从哪里搞来一只鸡?”
季无病伸了个懒腰,冬天的太阳最是慵懒。
“借的。”
说着,钟毅扬了扬手里的鸡。
吓得后者翅膀直扑棱,一坨鸡屎直接射在了他的身上。
“借鸡?这可不常见,主人家知道吗?”
季无病捏着鼻子退后一步。
“等我还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呀,要不怎么说是借呢。”
“牛逼!”
季无病发现,这小子的行事风格那叫一个随心所欲,不拘小节。
若是能修行的话,说不定能凭借这副心性屡破难关。
“你还吹吗?不吹了的话,咱俩找一地把这只鸡烤了?”钟毅说道。
“为什么来找我?你一个人偷偷吃不是更好?还没人知道你偷鸡!”
“我这不是知恩图报嘛,你帮我这么多,我总得意思意思吧。一句话,去不去?”
“去!有鸡不吃,是傻子!”
季无病起身,将板凳撩起。
此时,青袍男子已不见踪影。
“鸡我出,酒你来出!”
“合着在这等着我呢!惦记我的酒是吧?”
“这不是哥们手头紧嘛,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在客栈里挣得钱呢?”
“难道我今天穿得不神气吗?”噢……忘了你看不见。
来,你摸摸!”
说着,钟毅抓住季无病的手,往自已身上蹭。
在即将接触到那坨鸡屎时,季无病把手挣开了。
二人在嬉笑打骂声中离去。
只是在转身的瞬间,钟毅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王子下榻的酒店。
二人来到楚水河。
季无病和杨帆看妇人洗澡的那条河。
火已经灭了,木棍上的烤鸡也不见了。
只剩下一地的鸡骨头。
季无病往钟毅的碗里倒满酒,自已则倒了半碗。
自从杨帆走后,他就慢慢饮起酒来。
再加上肺痨逐渐好转,饮酒的量也比之前大了许多。
其实,这主要是青冥的功劳,小家伙在酒里撒欢闹腾,搞得满屋酒香。
季无病忍不住,就会喝上一两口。
季无病不想青冥暴露,所以在来的路上他就悄悄地打开了塞子。
此刻,小家伙正在不远处的草地里,拿着天岚,撒欢地追逐各种飞虫。
“无病,我要做一件大事!”钟毅突然说道。
“哦?什么大事?”
“不能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切!你能把自已养活,也算是一件大事。”
钟毅没有理会季无病话语中的挖苦。
摘了一根草枝一边剔牙,一边说道:
“这事要是做成了,以后不管是江湖上还是庙堂上,必有我的威名。”
“呦,合着我们钟同,还是个大人物呢?”
“大人物谈不上,顶多算是个有热血的少年郎。”
顿了顿,钟毅接着说道,“我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
我就是要干一件大事,证明给我爹看,他生的儿子不孬。
死的时候可以安心,不必担忧我会败光家产。”
“这件事有危险吗?”
“有,危险还不小,有机会丢掉小命。”
“那为什么还要做?毕竟,就算你把家产败光了,你爹死了,他也不知道。况且,爹的东西传给儿子,不是天经地义吗?”
“瞎子!你可太孝了,你真是你爹的好大儿。
我爹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做,我们就再也不能像今天这样,坐在这里好好喝酒了。”
季无病拿起碗,和钟毅碰了一下。
“那就祝你马到功成。下次,喝你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