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
季无病又回到了往日那般波澜不惊的生活。
马云天当了巡检之后,依然一股脑扑在挣钱上。
不过,他把利率降得更低了,走得是长远路子,以量取胜。
乡亲们平常遇到事,周转不开的时候,也乐得去他那里借钱。
借钱的人多了,季无病的酬劳也相应的往上提了提。
不过,奇怪的是,明明费不了多大劲的事,马云天竟然把工钱往上涨了三倍。
这下可把季无病乐坏了。
虽然从裴言川那里拿来的银子还剩下八十多两,乍一看,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不是孤身一人。
飞电对于吃下肚子里的草料非常讲究,光吃饱不行,还要注意营养搭配,草料里要添加一些黑芝麻、黑豆之类的杂粮。
还有青冥。
这家伙虽然不吃草料,但是它喝酒啊。
它不光喝酒,它还在酒里游。
季无病问它。
为什么它不是在水里,而是在酒里?
它回答。
它从诞生开始就在酒里。
季无病又问。
为什么王沉不把它吐在别的地方,非要是酒葫芦里呢?
它回道。
酒不是江湖侠客的象征。相反,读书人反而和酒更配一些,诗词中的酒比比皆是,文人饮酒诗百篇的故事被人津津乐道,酒也因为这些广为流传的诗词而成为一种文化,不管是朱门还是平常人家的餐桌上都会有酒的身影,人们附庸风雅,学着那些文人骚客的做派。
因此,王沉将自已那还不曾玷污的浩然气温养在酒葫芦里,也就顺理成章了。
一番说辞下来,逗得季无病是一愣一愣的。
没办法,二位都是祖宗,都得供着。
坐吃山空。
既然节流没戏,那就不得不想想怎么开源了。
所以,在马云天提出要给他涨工资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清平镇上的流动人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多,过些时日就会消失一批老面孔,同时出现一批生面孔。
除了镇口牛栏处的年轻乞丐。
镇上又多了两个奇特的人。
一个往大树底下一坐,就开始喋喋不休的说书人。
一个脑袋蹭亮,脖子上挂着一串大号佛珠,手拿禅杖,见人就说自已是苦行僧的头陀。
头陀来到清平镇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了一个路人询问瓦子在哪里。
得知地址后,摸了摸光溜溜的头,“哈哈”一声,朝着目标地大步走去。
镇里人没说什么,倒是两个外来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没一两天,便结成了仇人。
季无病有一次撞见两人吵架。
那场面,比泼妇骂街还要壮观。
简直就是满嘴泼粪。
哪里有半点读书人和出家人的教养。
说书人骂头陀:“你肩上扛着个太阳就往女人裤裆里钻是几个意思?怕姑娘底下不够亮堂吗?佛祖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头陀反击:“你一天到晚在那逼逼赖赖的,有人听吗?你看看蹲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你是狗将军吗?你搁这汪汪队开大会呢?”
总之,二人见面说不了几句,就得抡起膀子开打。
滚作一团,你薅我的头发,我插你的鼻孔。
毫无半点形象可言。
打得面红耳赤,爬起来也不在乎周围人的嘲笑。
这个拍拍光头,那个理理长衫。
跟没事人一样分开。
该逛瓦子的逛瓦子,该胡咧咧的胡咧咧。
季无病每次遇到他们都绕道走。
他怕神经病会传染。
这天,给乡亲们吹完后。
季无病去了一趟铁匠铺。
他定制了一把剑,半截手指的长度,牙签一样粗。
跟老板说了要求后,人家以为他是来闹事的,直接不客气,开价二两银子。
季无病知道自已的要求过于另类,于是没有还价,爽快地答应了。
看得铁匠铺的老板一愣一愣的。
剑是为青冥打造的。
可能是因为季无病吹得太好的缘故,小家伙长得非常快。
不仅眼睛睁开了,还长出了四肢。
活脱脱像一只蝾螈。
小家伙的学习能力非常强。
季无病晚上练剑的时候,它在旁边看着。
一开始只是看看,后来拿了根树枝跟着比划,再后来能够劈断一块砖。
没几天的功夫,就把季无病的剑法全部学了去。
季无病一寻思,干脆给它打一把剑。
当铁匠铺老板把剑递给季无病的时候,后者啧啧称奇。
做工不算精细,毕竟太小了,不好下手。
但是用料却是十分舍得。
屈指一弹,“嗡嗡”作响,听声音绝对是上好的精钢。
走到路边,把葫芦塞子拔开,季无病在葫芦上拍了几下。
青冥会意,一溜烟钻了出来。
季无病把小剑丢了过去,青冥接住后,高兴地摇摆着尾巴。
“此剑名为天岚,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不负浩然,谨守本心。将来能够脱胎换骨,真正做到遨游天地,快哉天下。”季无病说道。
青冥对于剑名很满意。
它亢奋地挥舞天岚,当即耍了一套剑法。
你还别说,除了太小之外,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剑影如织,宛若游龙。
活脱脱一位潇洒鱼剑仙。
青冥现在对季无病言听计从,又能够修行,以后绝对是他的一大助力。
咻——
小家伙陡然拔尖,使出一招帅气的拔剑术。
小小的剑气从剑尖迸发而出。
季无病分明感受到,这道剑气朝着一旁的茅坑闪掠而去。
“卧槽!哪个小逼崽子在老子蹲坑的时候搞偷袭?把老子屁股划出一道口子!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完事后揭了你的皮。”
茅坑里传出一道愤怒的叫骂声。
季无病和青冥愣了片刻后,大笑着溜了。
没走几步,突然遇到一个人。
季无病装作没发现对方,低头准备绕道走。
哪知那人看见季无病后,小跑着追了上来。
“瞎子,你等等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季无病捂着鼻子,不露痕迹地往后撤了一步,皱着眉头说道,“找我干嘛?”
来人正是钟毅,此时他邋里邋遢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发霉的馊味。
味道之刺鼻,比之猪圈里的猪也不遑多让。
问题是他本人好像闻不到,没脸没皮地到处乱逛。
对于旁人指指点点,捂住口鼻的动作熟视无睹,浑不在意。
所到之处如百鬼夜行、寸草不生,比官府的净街告示还要管用。
如果说这天下有什么能够打断头陀和说书人的扭打,那一定是站在旁边的钟毅。
“找你借几个铜板,我寄一封信出去!”
“为什么找我借?”季无病问道。
不会让这小子看出什么来了吧。
“因为你身残志坚的精神打动了我,所以我想把这份机缘给你。”
“你是看我残疾,比较好拿捏吧?”
“诶诶诶,此言差矣……实话跟你说吧,本人家世显赫,是你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今天你借钱给我,来日我必定百倍、千倍、万倍还你。怎么样,借不借?”
钟毅一脸得意地说道。
“不借!”
季无病其实不讨厌钟毅,实在是这个家伙太邋遢了,给人的感觉太差。
站在他的身边,会不由自主地汗毛倒立,有反刍的冲动。
如果是个残疾人做不了事也就罢了。
可是他一个年轻小伙,四肢健全,怎么就不想着自力更生。
去镇子里找份活计,把自已收拾一下,不难吧?
“瞎子,通融通融,我真的不是差钱的人。”钟毅一把抓住季无病衣角,哀求道。
季无病打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把你的剑抵押给我,什么时候还钱了,我再把剑还给你。”
钟毅闻言,唰的一下就护住了怀里的剑。
“不行,剑客没了剑还叫剑客吗?”
“就你现在这副样子,像一个剑客吗?”
钟毅犹豫半晌,拔出剑鞘,递了过来。
“只给剑鞘行不行?我一个人风餐露宿的,没有剑防身,我害怕啊……”
季无病点点头,接过剑鞘,提醒道,“你的剑没开刃,砍不死人!”
“剑还需要开刃?”钟毅惊讶道。
我擦!
季无病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丢给他一串铜板后,摇头走了。
“哎,你别走啊,教教我怎么开刃。”
钟毅追上来问道。
“拿一个我感兴趣的消息来换!”
季无病脚步不停。
钟毅驻足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告诉你信的内容,怎么样?”
季无病停下脚步。
显然他动心了。
钟毅是定远王的儿子,他过不下去了,快要死了。
那,这封信会不会是寄回王府的呢?
钟毅见有门,嘿嘿一笑说道。
“信是寄给清平镇剑魔的,告诉他还有三天时间,三天后再不出现,本少侠就走了。
同时本少侠还叮嘱他,要好好准备,切莫轻敌。不然,他的剑就成了本少侠的了。”
“逆天!”
季无病没想到有一天自已也会着道。
他肺痨发作,咳出一口血后,拂袖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