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巷,清平镇的最南边,是镇上贫苦人聚集地。
院子里,季无病沏了一壶桂花茶,坐在榆树下,缓解疲劳。
说是院子,其实就是屋后一处巴掌大的地方。
季无病的家简简单单,用土墙围着,里面两间房,一间多功能柴屋。
桂花是在桂花巷采的,香味醇厚,加上有温肺的作用,他甚是喜爱。
“咳咳……”
昨晚一夜未眠,走了不少路,又花了不少力气,他的身体此时虚弱到了极点,隔个一分钟左右就得咳嗽几下。
手帕离开嘴边时已经染红了大半。
院子里有两座坟。
旧坟已有二十一年光景,新坟是在五岁那年立的。
“爹,娘!喝茶!”
瞎子倒了两杯茶放在坟前,他举起桌上的茶杯虚敬后,一饮而尽。
这一声爹娘,他叫得真心实意。
他是穿越过来的,母亲生下他之后就死了。四岁那年,父亲出去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一年后,他在旁边又立了一个坟。
五岁父母双亡,季无病生活的磕磕绊绊。
为了活下去,只要是能吃的他就往嘴里塞,不能吃的他也吃了不少。
依靠着自已的努力和乡亲们接济,他挨饿活到了十岁。
就是这一年,他开始替马云天收账,此后不仅能喂饱自已,还能有点余钱。
也是在这一年,他觉醒了系统。
系统送给他一支笛子,算是走的乐道一途。
只要吹笛子给别人听,他就能变强。
眼睛是打娘胎里出生后,就是这样的,郎中说是两个招子在胎中和母体的血肉长一起了,上面遮了一层薄薄的人体组织,要治好只能用小刀刨去。
当时父亲听了这句话,直接一脚将郎中踹翻在地,大骂“庸医,竟想挖我儿眼球”。
他看东西眼前会出现一层白色的遮挡物,只有在半米内的东西才能大概看出个轮廓,要是远了眼前就只有一片凄惨的浊白。
肺疾是年幼时与人争执不慎落水所致,一时半会也治不好。
直到将壶中的茶水饮尽,季无病这才站起身来。
将桌椅收进来后,他反拴住屋门,进了里面的屋子。
习惯性地在爹娘牌位前拜了拜,随后在牌位后面摸索片刻,陡然一拧。
地板立时弹出一道缝隙,继而出现一条通道。
季无病拿着火折子走了下去。
点燃土墙上的蜡烛,微弱的烛光在地下无风自动。
一道曼妙身影在墙壁上摇曳。
“盯梢的衙役走了,此时问题不大。”
季无病手持笛子快步走在过道上,这里的结构他已烂熟于心,无需再用拐杖,行走起来也和常人无异。
女人背对他坐着,对来人无动于衷。
影子随着烛光的跳动,时而宽时而瘦。
“睡着了?”
季无病疑惑,脚步更快了些。
等来到女人背后,他没有直接用手去拍她,而是用笛子戳了戳。
女人任就一动不动。
季无病来到女人面前,俯身凑近看去。
“原来是死了!”
女人的幽香结合血腥尸气形成一股复杂的气味,季无病闻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很上头。
女人的容貌他看不真切,通过微弱的视力他倒是可以看出女人身姿绰约,想必身材定是极好。
嘴角有黑血流出,并伴随着腥臭味,是中毒身亡。
“死士?看来是白救了……”
昨夜,女人只是手臂受伤,并无大碍。
蒋风的刀虽然力量大,但是速度欠缺,要躲开不算太难。
只是没想到,她自已不想活。
或许是因为季无病碰了,女人的身体支撑不住,瘫在了桌子上。
为了让自已能够看得更真切,季无病换了个姿势,脸离女人身体只有五寸远。
用笛子将头颅拨向一边,修长白皙的脖颈暴露出来。
耳朵上挂着镶金的玉坠,沾染上了从嘴角流出的黑血,金黑二色在昏暗烛光的照映下显得妖艳诡异。
季无病盯着耳坠看了好一会儿,最后颇为可惜地说道:
“算了,留给你吧,我要是拿了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蒋风昨晚就是去缉拿女人的。
他又是巡检司的衙役。
巡检司里的衙役都是兵。
兵部的手段可比地方衙门厉害多了。
黑血顺着脖颈流向更深处,不过季无病并没有兴趣探究到底会在什么地方停下。
在女人身上来回摸索一阵后。
除了那耳坠,还发现了几两碎银。
季无病顺手将银子塞进了腰带里。
把手指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很香,虽然他不懂胭脂水粉,但是这股特别的香味让他知道,女人的身份不简单。
镇北宁家大小姐身上的气味都没有这么好闻。
还有一点,即使隔着衣服,他还是能感觉到女人的肌肤极其水润细腻。
再加上身上的绫罗绸缎,可以肯定,女人出自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的子弟出现在清平镇这样的边陲重镇。
还干着刀口舔血的活计。
不是家道中落,遭遇巨变。
就是,贵人豢养的执行秘密任务的家奴。
再结合她的死士身份,答案呼之欲出。
念及此,季无病用笛子一挑,外衣“哗啦”一声往两边卷去。
昏暗逼仄的空间瞬间明亮了不少。
女人雪白的肚子上有一团黑色刺青,季无病贴近细看。
“尚宫局?”
“此人竟是宫里人?可是她来此做甚?”
常年混迹于镇里的瓜子情报站和各休闲场所为人吹笛解闷,季无病对大乾方方面面都有所了解。
不要小看了清平镇,这可是兵部重点关注的重镇,消息灵通的很。
来衙署、客栈中住店的不是过路官员,就是天南地北的生意人,从他们口中,乡亲们知道了外界不少消息。
无论如何,宫里当差的女官都没有理由来这,清平镇距离皇城十万八千里,这里也没有宫中贵人喜爱的稀罕物。
百思不得其解,季无病干脆脑袋放空,懒得去想。
反正她不是自已杀死的,一个肺痨瞎子也不可能杀死清平镇第一高手。
把女人上下里外看了个遍,季无病把她重新摆好。
在挪动女人尸体的时候,他发现桌子上有用血写的几个字。
簪花,周昉,桃江镇,吴忄……
字迹戛然而止,后面应该是人的名字。
服毒后不甘心带着秘密死去,想留下线索又来不及?
季无病将内容记在心中,然后随后从女人身上扯了一块布将桌子上的血迹擦干净。
具体扯的是哪块布他不知道,但是手上残留的余香,异常浓郁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