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季无病醒来了。
刚醒。
人迷迷糊糊的,很是虚弱。
肩胛骨的位置还隐隐作痛。
一瞥眼,模糊地看见床边坐着一道身影。
二话不说,上去就掐人脖子,还很用力。
“咳咳,无病你干什么!我是你白姐!”
闻言,季无病知道自已被救了,急忙松开手,道歉。
“不好意思,白姐。我以为在衙门里呢。”
白秀英摸着自已的脖子,白了一眼季无病。
老娘在这里守了一夜,不曾想,差点被这小子搞死。
同时,她知道季无病是有功夫的。
动作很迅捷,也很熟练。
难怪可以从酒楼里活着走出来。
当初如果自已真的跟他干起来。
吃亏的肯定是自已。
“肚子饿不饿?”白秀英问道。
“饿,想吃香喷喷的包子。”
“包子包子,成天就知道包子。给你吃的时候你不吃,没兴趣的时候你又提。成心的是吧?”白秀英有些生气地说道。
“白姐,我说的是面粉做的包子。”季无病幽幽地说道。
白秀英俏脸一红,当作没听见。
“今天换个口味,我下面给你吃。你等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白秀英走后,季无病摸了摸身旁的拐棍和笛子。
还好,它们都在。
有它们,他就能够再战。
不一会儿,白秀英就端着一碗面上来。
热气腾腾,有蛋,还有两个大腰子,贼补。
要是平常,季无病可能吃了会受不了,可是现在,他刚好需要补充营养。
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胃口好极了。
吃完了面,就喝汤。
白秀英看着非常满意。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杀人!”
“一百个人都是你杀的?”
“嗯,一个不剩。”
“马云天也杀了?”
“怎么可能,马叔于我有恩。我杀他,不成畜生了吗?我写了封信,把他支走了。我怕杀红了眼,认不得人。”
季无病感受到白秀英一直摸着自已脖子,脆生生地说道,“下次不会了。”
白秀英摆了摆手,示意自已并不介意。
“你用什么杀的?”
季无病伸手一握,拐棍出现在手中。
锵——
寒光一闪,不平出鞘。
剑身细长,剑面光滑如镜,散发着一丝丝冷意。
白秀英隔着二尺多的距离,依然能够感受到剑身弥漫而出的杀气。
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
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你的功夫是手上的,还是剑上的?”白秀英问道。
季无病放下碗,左右手来回比划,神气地说道:
“无病拳法动乾坤,气势如虹震九天!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样样精通,我是全能的。”
白秀英看着来回游走的双手,没来由的胸口一热。
“这把剑名叫不平,是昨晚刚起的名字。”
“不平?好名字!”
“剑是我爹留给我的,我把它打磨了一下,比之前更锋利了,插进拐棍里,刚刚好!
剑法也是,在我爹的基础上改良,脱胎于我爹,而又不同于我爹!我叫它不平剑法,比我爹那时不知道强了多少!”
“不平剑法?好名字。”
白秀英最终还是没有问,关于季无病他爹的事。
张简斋的话,她听进去了,不该问的不问!
季无病能跟她说这么多,已经充分体现了对她的信任。
其实季无病还留了一手,笛子的事没有说出来。
除了他自已,这个世界上知道笛子秘密的只有蒋风一人!
而且蒋风,也是死前才知道的。
“无病,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别问!问就是看不起我!”
“呵,出息了。还给你装到了!”
白秀英满眼笑意地看着少年。
她喜欢看他神气的一面。
或许是因为年少遭遇的缘故,少年脸上的笑容极少,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平静。
给人的感觉会显得过于老成,沉稳!
也许有人会觉得少年人身上出现这种气质,是难能可贵的,不说是可造之才,最起码也能保证品行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是她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少年就应该骄阳似火,明媚开朗!沉稳,老练是那些大叔身上的气质。
少年人没必要提前体悟。
“你不问问你兄弟的情况?”
从季无病醒来到现在,双方都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不敢问!”
“出息!拿剑杀人你就敢?”
“这不一样,有的人活着就是为了去下地狱的!有的人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第二个!”
白秀英顿了顿,展颜笑道,“活了!”
“当真?”
“这种事情,我能跟你开玩笑吗?”
季无病这才注意到,没有感受到张简斋的气息。
要是杨帆出了问题,他跟肯定在自已这的。
“给你包扎完,本来是要守着你的。天还没亮,杨父就把他叫过去了,说是杨帆醒了!”
季无病刷的一声,从床上跳下来,激动地说道。
“我没事,杨帆要紧!”
“噗嗤……”
白秀英捂嘴轻笑。
“帅是很帅,可是伤口崩裂了吧!杨帆那边有张简斋看着,你就放心吧!他虽然别的事情不靠谱,但是治病救人还是不含糊的。”
“你快躺下,我给你换身衣裳,顺便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
说完后,顺手就掀开了季无病的衣服。
季无病双手连忙护住重要位置,眼神警惕。
“干什么!老娘对排骨没什么兴趣。”
只是下一秒,白秀英就知道她错的有多离谱。
季无病穿上衣服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是把衣服一脱,里面的身躯凹凸有致、沟壑纵横。
她看得都有些脸红了!
“哎,突然想吃豆腐了!”白秀英说道。
季无病扯过被子,把自已盖个严实。
“白姐,我伤口疼,想睡一觉缓缓。”
白秀英走到门边,关门的时候玩味笑道。
“好好养伤!是姐姐小瞧了你。”
是小瞧了?还是瞧笑了?
季无病没敢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
镇北,杨家。
“你小子得亏醒了,不然我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了!”
杨帆撑起身子,人还是很虚弱,脑袋迷糊糊的,“大夫。”
“姓张,名简斋。”
“张大哥,无病呢?”
“你治病的药材,清平镇没有,我让他去别地拿了,今早走的。”
见杨帆还想开口,张简斋抢先一步说道,“要走一段时日,放心,坐的马车,不遭罪!”
“那就好,他眼睛不好使,大冬天的,要是没个遮风挡雨的,肺痨又该加重了。”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已吧。”张简斋说道。
“张大哥,我的伤不是好了吗?”
“好个屁!离好还有十万八千里呢!就你现在这个情况,还得喝半年的药,身上的伤才能好个七七八八。”
“那,药贵吗?”
“一贴药二两银子,一天一贴,半年是一百八十天。不贵,也就三百六十两。”
“三百六十两?”
这么多银子,都够在镇北买三栋宅子了。
且不说县衙的差事黄了,就算是没黄,扒了他的皮,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啊。
“怎么?嫌太便宜了?”
“不是,太贵了,治不起!”
“治不起?早说啊,耽误我功夫。”
说着,就把杨帆脑门和背上的银针拔了出来。
“唉……”
杨帆抬了抬手臂,最终什么也没说。
都快拔完了也没见杨帆有什么动静,便觉得无趣,将银针又都插了回去。
“呵,真是个倔脾气,难怪阎王爷都不收。”
“张大哥,我是真治不起,就算是把宅子卖了也治不起!”
“好了,不逗你了,没说要你的钱,可以先欠着。你来当我的药童,一边还钱一边治病。”
“药童?试药的?”
“什么话这是!不要把我和那些人渣相提并论。药童简单来说就是我的徒弟候选人!”
“那要跟着你走吗?”
“废话,你不跟着我,我怎么给你治病,怎么考验你呢?我又不会一辈子待在这。跟我北上,去无垢城!”
然而,面对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杨帆没有立即答应,反而是愣了一会儿,拒绝道。
“那还治个屁,张大哥,你走吧,我不治了,不好意思浪费你时间了。”
说完,把头撇到一边,开始打呼噜。
张简斋被这一幕气笑了。
天下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为了当他的药童而挤破了脑袋,杨帆倒好,送到嘴边的鸭子,都不咬一口。
不过,这却令他对杨帆越发满意起来。
这小子人品憨直,为人仗义,最重要的是,有一颗扶弱的心。
大夫悬壶济世,这颗心尤为重要。
在给杨帆治病时,他无意中觉察到杨帆根骨不凡,是块学医的好料子,这才有了收徒之念。
只不过,这小子有心结。
而且,心结还不在自已身上。
看来,能不能收成这个徒弟,还要落在季无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