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有什么事?”余半文张着两只沾满牛粪的手,跑过去问。
余小丽从背后把书本拿出来,说:“我有道数学题不会做,你会做么?”
余半文把头伸向余小丽摊开的数学书,看了一下她手指的那道题,说早就做了,等他忙完了活再告诉她怎么做。
余正飞夸奖余半文:“还是猴子厉害,所以说猴精猴精。”
余半文说:“小丽英语最厉害,全班第一名。”
余正飞说:“我觉得你们两个都厉害,相互学习,关系又好,说不定未来真能成一对。”
余小丽不喜欢开这种玩笑,快步走了。余半文继续做牛粪饼。
干完了活,余半文洗干净了手,用鼻子闻了闻,手上还有牛屎的味道,便又用肥皂重新洗了一遍。
当余半文走到余小丽家门口时,看见她正坐家门口做作业,便上前帮她提示了一下那道数学的解法。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说就是这个弯没转过来。
横人余冬根的老婆黄菜花提着一桶脏衣服去洗衣塘里洗,板着脸瞟了余半文和余小丽一眼,见到洗好了衣服的雀斑脸胡巧云,说:“嫂子,就洗好了呀。”
余小锋跑过来对胡巧云说:“妈,我们家的母猪下猪崽了,快点回去看看!”
胡巧云面露喜色,加快脚步往家赶。余小锋见到余半文,走过去说:“猴子,你在壮婆子这里干什么?”
不等余半文作答,黄菜花扭过头来,冲余小锋大声说:“小锋,你去那里干什么?你家母猪在下猪崽,你不回去看看呀?”
黄菜花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不希望余小锋和余半文在一起说话,怕被余半文小瞧了。余半文偏要和他说句话:“小锋,小丽有道题不会做,我来教一下她。”
余不锋还要往余半文身边走,黄菜花来了气,手里的水桶一放,跑过来拉住他的手,说:“婶婶的话你都不听了,你又不读书,被人家瞧不起都不知道,一个蠢子。”余小锋不得不走,
余半文特别恶心黄菜花这种女人,真的很想朝地上啐一口,又怕惹来麻烦,忍住了。
“小锋辍学了,黄婆子是嫉妒我们,不要理她。”余小丽低声对余半文说。
“太可恶了!”余半文说完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余半文拿出书本,开始温习功课。突然,他听到余小丽在哇大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跑去看究竟。
远远地,余半文看见黄菜花正扯着余小丽的头发往地上摔,赶紧大喊:“黄菜花,你打人干什么?”他边喊边跑,就怕余小丽受到更大的伤害。
不等余半文跑到跟前,余小丽的母亲孟春姑先到了,大声斥责:“黄菜花,你怎么下得了手哦,我的女儿这么小哦,你是一个妇女哦。”
见大家都赶过来了,黄菜花赶紧松开手,叉着腰说:“见我路过就吐蛆吐脓,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么?今天不撕你一顿才怪。”
余小丽的头发被黄菜花揪得蓬乱,脸上还有巴掌印,哭着说:“我在做作业,根本不知道你来了,是吃到了烂花生吐掉,你就说我是吐你,呜呜……”
原来,余小丽边做作业边吃花生,吃到了一颗腐烂的花生,随口往地上一吐。哪知,黄菜花洗完了衣服正好从她面前经过,以为余小丽是针对她,于是立刻暴跳如雷。她没有询问余小丽的原因,没有听取任何解释,只是凭着自已的感觉和一时的冲动,就冲上前去对余小丽进行了狠狠的打骂。
余小丽毫无防备地被黄菜花打了一顿,痛苦地倒在地上,泪水从眼角滑落。然而,这并没有让黄菜花停下手,反而让她更加愤怒和肆无忌惮。余小丽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不知道自已为何会遭遇这样的对待。
余小丽的父亲余火金非常气愤和心疼,对着黄菜花吼:“这么小的孩子,你也打得下手,你还有良心么?”
黄菜花一点悔意都没有,还是双手叉着腰,说:“她说她是吃到烂花生,我又能信么?”
孟春姑心疼得直抹眼泪,指着掉在地上的花生说:“你有眼睛就看看哦,地上掉的是什么东西。逞多了能,老天看得到哦,不会有好报哦。”
胡巧云站出来打圆场,说:“这就是一个误会,大家都不要再说什么了,误会误会!”她推黄菜花走,黄菜花拎起水桶走了。
余火金有心为女儿讨回公道,但黄菜花一家人多势众,且是不讲理的人家,也只能忍气吞声。孟春姑帮女儿把被黄菜花抓乱的头发理顺了,抚摸着她的脸说:“丽丽啊,下次做作业千万不要在门口,小心被疯狗咬了。你这顿打不是白挨了么?我这心里疼啊,在这个鬼地方待不得啊,你一定要好好读书。”
余半文义愤填膺地站在余小丽的面前,把自已在地上吐了一口痰,也被黄菜花骂了一顿的事情说了出来,劝大家见到她一定要绕路走。
李香菊是个心慈的人,对此也是很气愤,说孟春姑来了不要去剥黄菜花揪余小丽头发的手,上前就抽她两耳光,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打人。
余半文上次吐痰没有挨黄菜花的打,只是挨了骂,其实也有原因,一,余半文是男孩子,肯定会反抗,且她不一定打得过他;二,任硕美体型比孟春姑高大,万一任硕美发了火和她单挑,她肯定吃亏。说到底,黄菜花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
令大家没想到的是,黄菜花打了余小丽还不解气,晚上坐在自家门口骂起人来,骂村里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没有胆量,有胆量当着她的面骂一句试试看,嘴巴都要撕烂他的。
村里没一个人敢去制止黄菜花骂街,最后,李香菊忍无可忍,走过去说:“黄菜花,你这样乱骂也不行,没人理会骂到你自已身上去。我说句不好听的,斑婆子没你厉害啊,有好么?你这是在骂自已,骂你自已家里人!”
“谁搭嘴就是骂谁,香菩萨,我就是骂你,又能怎么样?”黄菜花还有想揍李香菊的意思。
李香菊毫不畏惧,大声地说:“你把村子搞得不得安宁,没人治得了你,你是天王老子!你骂我,我就骂你不会有好报,不得好死!你来打我这个老婆子呀,我就死到你家里去!”
当年,九指余夏根得了癌症求到李香菊,人家也好心带他到城里去找过儿子余友才,这份情胡巧云没有忘,过来劝黄菜花:“算了哦,不要再骂了,快回去睡觉。”
“倚老卖老,我真的怕了你哦。”黄菜花还要骂,被胡巧云推进了屋。
李香菊说:“风气搞成这个样子,人家儿子少的人就不要过日子。我活了几十岁,还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我不是针对哪一个,谁今后若是得了什么绝症,不要求到我身边来,这个村子没有情分,都黑了心,死光了才好!”
胡巧云劝了黄菜花,又来劝李香菊:“香婶,你也算了,她都没说话了,你也快回去。”
说来也是巧了,当晚,余冬根就感觉身体不舒服,捧着肚子喊疼,疼汗珠直往下掉。黄菜花吓得丢了魂,生怕老公也患了九指同样的病,把兄弟叫起来,连夜把他送往医院。
第二天,大家不见余冬根夫妻俩,还是他母亲陈发英透露出来的,说他肚子疼得难受,住院去了。
下午,黄菜花回来了,眼睛都哭肿了,看来余冬根病得不轻。她不好意思去求李香菊,叫陈发英去试一下口气。
儿子的病在小医院治不了,陈发英心里也急,哪里顾得了什么面子,找到李香菊说:“香菩萨,真是被你说中了,冬根病得不轻,你能帮个忙么?带他到友才那里去检查一下。”
李香菊肚子里憋着的那口气还没消,没有答应:“上次你家老二,我带他去了,花了不少钱检查,结果还不是一样么?我是觉得没有必要花那个冤枉钱。”
“说是这样说,但不去大医院确诊一下也不死心。医生说冬根是胰腺出了问题,请你不要计较,帮下这个忙。”陈发英苦苦相求。
李香菊索性说:“黄菜花不来求,你也是白操了这个心。我总不可能上门去问,哎呀,你家冬根去我家友才那里看看么?”
陈发英不再说话了,走了。
孟春姑随即就来到李香菊家里,用最小的声音说:“香婶,你万不可答应帮那个恶人的忙,把他救活了,我们村永远没有安宁的日子过。”
“估计也会改,就像胡巧云一样,以前真是剥了皮都会跳三跳,现在不是好多了么?她黄菜花拉得下脸来求我,我有话说,忙还是要帮她一下。”李香菊叫孟春姑快走,估计黄菜花马上就会来,见她在会很尴尬,又会怀疑她们在背后说了她的坏话。
果不其然,孟春姑没走多久,黄菜花就厚着脸皮来求李香菊,要她带她老公去省城的医院找友才。她还知道人情世故,拎来了一只鸡和五斤麻油。
“菜花,乡里乡亲的,带我是会带他去,但是,有没有作用我就不知道,到时别说花了钱一点作用都没有。”李香菊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黄菜花客客气气地说:“香婶,你放心好了,就是想去查一下冬根的病到底有没有治。”
可是,黄菜花礼送了,余冬根死活都不去大医院检查,宁可在家等死也不求人。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自已患的是胰腺癌,俗称癌王,到哪里都治不好。
既然如此,李香菊没有帮到忙,便把黄菜花送过来的礼物又还了过去。见她到家里来还东西了,任冬根别看疼得脸色发白,可嘴巴还特别硬,自言自语:“我要求别人干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李香菊一句话都没说,放下东西就走,心想:“这种人就是病人硬死郎中,活该如此。”
黄菜花又哭到家婆陈发英那里,求她去说说儿子,看能不能说动他,哪怕去了大医院也没有救,起码可以开点药吃,不至于他每天疼得像杀猪一样叫唤,让别人也不得安生。
陈发英于是去了余冬根家,一番苦口婆心地劝,可他就是听不进去,说去了也是白去,何必要折腾呢。再就是,他不想求人,死就死,无所谓。陈发英口打唉声,没有办法,只好省下口水,不再劝了。
当晚,半夜三更,黄菜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把邻里惊醒了,大家不知道她家发生了什么事,但除了余冬根的自家兄弟之外,没一个起床去看究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