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打架,我奉陪到底!”猪婆嘴也挽起了袖子,瞪着眼说,“在学校你就是只死鸡仔,在这里我同样揍你。”
“强盗打良臣!就怕你这个强盗不行。”余半文嘴里这样说,真要打,心里还真没底,对方粗胳膊粗腿,百分之八十干不过。好在此时余小强跑了过来,他才又找回了底气,双手叉腰大喝:“猪婆嘴,你想我们两个把你抬起来扔到沟里去还是单挑?我练过金丝缠腕、乌龙搅海,选哪一样你都得完蛋!”
猪婆嘴说要单挑,余半文冲余小强挥了一下手,说:“你和他先单挑一下,不要怕,挑不过我再出手,今天一定要送他去西天吃油盐饭!”
余小强和猪婆嘴的身架子差不多,单挑不一定谁赢,只可惜余小强有些犹豫,没有打头阵的欲望,明显缺乏斗志。猪婆嘴也不想和余小强单挑,指名道姓要和余半文一决高低。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退路,余半文在猪婆嘴面前耍了一套猴拳示威,想镇住他。猪婆嘴冷笑了一下,一拳打了过来,余半文急忙使出金丝缠腕,把猪婆嘴的手挡开。猪婆嘴紧接着一脚,踢在余半文的肚子上,把他踢了个四脚朝天倒在地上。余半文抓了把沙土使出鹞子翻身,站起来朝猪婆嘴撒了过去,正好撒在他脸上。猪婆嘴眼睛睁不开,用手直抹;嘴巴也进了土,呸呸直往外吐。
“打不赢撒土,算什么英雄?狗熊!”猪婆嘴好不容易睁开眼睛,骂。
余小强在边上笑:“这是他的独门暗器,呵呵!”
“什么狗熊?我这就是暗器,土药!真英雄!”余半文唯恐猪婆嘴再出手,哈腰又抓了一把沙土在手里,撒过去时还喊了一句,“接招!”
猪婆嘴赶紧用手捂住脸跳到一边,骂:“瘟猴,你他妈的还用这一招!”
余小强在一旁说:“猪婆嘴,你还不走,要我也动手是么?”
猪婆嘴知道占不到便宜,拾起锄头,拎起装有十来颗花生的竹篮,边走边说要在学校找余半文算账。余半文又抓了把沙土撒过去,说:“强盗打良臣,妈的!”
“强盗”赶走了,出了口恶气,余半文在地里挖花生,挖不到什么,几锄头才挖到一颗。余小丽也来了,就在她家的地里挖。你挖你的,我挖我的,没有谁开口说话。余小花跑过来看了一下余半文的篮子,又去看了一下小丽的篮子,说:“你们也没挖到多少,我也是,感觉地里没断什么花生,下过雨拔的,我是不想再挖了。”余小丽说:“你不挖,别人就来挖了,回家爸妈又说我们懒。”
余半文在一旁听着,没作声。余小花见他们都在挖,也就走到自家地里去了。
挖着挖着,余小丽挖出了一条小蛇,吓得大叫,扔下锄头丢了魂似的跑到一边。余半文不慌不忙地走过去,用锄头压住蛇的身子,看了看说:“三角形的头,凸尾巴,烂毒蛇。”他把蛇打死了,余小丽才敢靠近,很感激地说:“半文哥,谢谢你。”余半文不以为然,说:“有什么好谢的,不就是打死一条蛇吗?”
余半文用锄头把死蛇勾到到坎边,挖了个小坑把它掩埋了。余小丽跟着,没话找话:“半文哥,为什么死蛇要埋起来?”余半文回答:“不埋起来,蛇骨头光脚板踩着了,刺破了皮照样中毒。”余小丽又问:“打到大蛇煮了吃,为什么要在屋子外煮?”余半文解释:“屋顶挂有灰尘,掉到锅里蛇肉吃了会中毒。”余小丽又问到脚鱼为什么不能让蚊子叮,余半文说蚊子叮了脚鱼的话,脚鱼就会死,人吃了蚊子叮过的脚鱼也会中毒。
余小丽还问了鬼为什么喜欢躲在柳树下,猫嗅了死人死人为什么会坐起来等等无聊的问题,余半文都不厌其烦地一一作了回答。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些问题她十有八九都知道答案,要这样问,不过是想和自已多说几句话。不知怎么回事,他也乐意和她说这些话。
挖了一天的花生,余半文收获不小,一共挖了三斤三两,这是任硕美亲自用杆秤称过了的。她脸上露出了笑容,表示很满意。孟春姑也称过余小丽挖的花生,三斤,一两也没多,所以她没有笑,证明对余半文那三两还是比较在意。
夕阳还在山顶逗留,没有了腾腾的热气迸发出来,涨红的脸让人想起猴子的屁股。草丛里的虫子憋了一整天,现在总算可以拿出自已的独门特技,叽叽、咿咿、毕毕,叫得欢。
余小强和余小锋来邀余半文去小河里洗澡,余半文征求了母亲的意见。任硕美一向反对余半文到小河里洗澡,怕出危险,主张在家用井水解决,但今天没反对也没点头,算是默许。
余半文穿上新买的拖鞋,拿了条干净的短裤和伙伴们高高兴兴地向小河走去。
他们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河边,看见余正飞的儿子笨笨正在浅水处扑腾。余小强大声地说:“笨笨,来也不邀伴,今天就要把你拖到河中央灌个饱!”笨笨不会游泳,听了赤裸着身子赶忙爬上岸,说:“邀你们,你们又邀过我么?”
余小强假装去推笨笨下水,余半文说:“他又不会游泳,有没有他这个伴无所谓。”余小强这才不理会,
他们仨脱光了衣服,扑通扑通跳下了水。笨笨这才又下了水,两只手扒在岸边,两只脚一上一下,练习游泳,击起浪花朵朵。
他们叫喊着在河里游了三圈,不过瘾,余半文说:“咱们来比潜水,看谁潜得最久。”
余小强和余小锋点头同意比,三人捏着鼻孔同时沉入水中。余小强没过一会儿便从水中探出头来,接着,余小锋也露出了水面,都大口大口喘气。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就是不见余半文的头露出水面来
余小强心里不踏实,说:“猴子呢?莫不是为了斗赢我们憋晕在水里了?”余小锋也觉得不对劲,大喊:“猴子、猴子……”但始终不见余半文的头。
余小强说了句:“猴子可能淹死了!”笨笨吓得第一个爬上了岸上,余小锋也不敢在水里待了,也上了岸。
这个时候天色还早,没有黑,大人们没有来。笨笨急忙穿上裤子,说:“我回去报信,猴子淹死了,你们仨比潜水,你们有责任,不关我的事。”
“嘿嘿,就是要吓死你们!”正在这时,余半文头顶着一片荷叶从水中站起身来,得意地笑。
“死猴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装神弄鬼干什么?我们正准备叫人来捞你的尸呢。叫你你也不应一声,让人家为你担心,缺德!”余小强很是恼火。
“我正在解决人生的大事,关键时刻,一心不可二用,怎么开口,嘿嘿……”余半文还是笑。
此时,他们才注意到水面上漂着几坨黑乎乎的东西,余小锋说:“他妈的,原来在河里拉痢,好在我们上来得快。一坨猴屎弄脏一河水,这种事情也亏你做得出。”
岸上的伙伴都撇嘴摇头,余半文却不以为然,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鱼儿还不是在河里拉屎放屁,你们怎么不觉得脏呢?我拉一拉,你们就吃惊。不要急着穿裤子,再下来游几圈,天色还早呢。”但没人听他的,都穿起裤子想走。余半文急了,说,“我拉的是鱼饲料,你们看,鱼儿在吃,用不了多久,就进了鱼肚子。”
果不其然,一群鱼正在抢那几坨猴屎,眨眼工夫便抢光了。但是,余小强和余小锋就是不下水,笨笨还呸了一下,说:“我再也不吃这河里的鱼了,恶心死了!”
没有伴,余半文也只好上了岸。往回走的路上,大家都说他是个道德败坏的人。道德败坏就道德败坏,不犯王法,所以,有些情况余半文明明发现了也不说,反正大家公认他是道德败坏,懒得做高尚的人。最后,笨笨也发现了余半文不想说的情况,惊呼:“小强,你腿上有蚂蟥,吸饱了血!”余小强扬手一拍,蚂蟥滚落在地。吸了人血的蚂蟥自然不能饶了它,他在路边折了一根灌木枝,把它的肚子捅了个里朝外,鲜血淋漓。这还不算,他又将蚂蟥粘上细土,插在干了的牛粪堆上,让它死后遗臭万年。
余半文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不说一句话,余小强觉得反常,说:“猴子,你跟在我后面都没看到我腿上有蚂蟥,还是人家笨笨眼尖。”
“你怎么断定我没看到?”余半文不服。
“看到了你怎么不说?”余小强反问。
“说不说与看没看到是两回事,嘴巴和眼睛有时各管各的事,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余半文头头是道。
“道德败坏!”几个人齐声说,进一步提升了余半文的败坏高度。
洗个澡搞得比没洗澡还不爽,余半文心里显然有些闷。回到家时,他见余小丽正在和余春雪聊什么古怪的事。他懒得过问,却无意中听到了一句,“七月二十三我就穿这条裙子上街……”是小丽说的。
“七月二十三”,听到这几个字,余半文立即感到心情舒畅起来,那是太平庙会的日子,最热闹了,离今天还有个把礼拜。此时,他才有兴致打量了一下余小丽,心想:“怪不得今天像吃错了药似的跑到我家来,原来穿了一条新裙子!”
余小丽穿的是一条雪白的长裙,下摆上还镶了荷叶边,看上去还蛮漂亮。本来她只是和余春雪说话,没余半文的份,他偏要插进一句话去:“小丽,没仔细看,我还以为你腰间套了一只白色蛇皮袋子呢。”
“什么眼神?”余小丽听了颇为不满。如此漂亮的裙子,在他眼里竟然成了蛇皮袋子,她能不气吗?余春雪倒是挺羡慕:“小丽,我是觉得蛮好看的,你穿这条裙子像白雪公主一样。”余小丽被夸了,甩了一下裙子,说:“春雪,七月二十三的时候,也叫你妈也帮人你买一条呗。”
余春雪也想,但不知道母亲舍不舍得花钱。余半文又多嘴:“好看吗?我看未必,万一刮阵风怎么办?谁不要脸谁穿这玩意!”这不是说自已不要脸吗?小丽可气了,气呼呼地扭身走了,连和余春雪也不打个招呼。
把穿了条裙子就骄傲自满的小丽气跑了,余半文正感到痛快之时,余小强的母亲周桂花急步赶来了,对着任硕美的耳朵说了几句话,说完还瞟了一眼余半文。准没什么好事,余半文见母亲脸板起来了,心想:“糟糕,莫非是在说我,我又犯了什么错呢?”
等周桂花走后,任硕美上前问:“猴子,你知道你又做错了什么么?”
余半文犯着糊涂:“原来桂婆子真的是说我,我又犯了什么错?我今天一天都没和人吵过架,但猪婆嘴挖我们家地里的花生我是撒了土,那是他侵犯了我。”
“不是那回事。”任硕美又好气又好笑,问,“刚才洗澡时,你是不是在河里拉了屎?人家都在河里洗澡,你拉屎!人家说了你两句,结果你看到小强腿上有蚂蟥在吸血也不告诉人家。这些人家都说了假话吗?还有,刚才人家小丽穿了条裙子,你笑人家穿的是蛇皮袋,把人家都气走了。”
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周桂花竟然特意上门来告状,余半文心里又把她恨上了,可在事实面前又不得不承认,但不认罪:“他们都说我品德败坏!我在河里拉屎,也是憋不住才拉的,拉出来鱼就抢着吃掉了,等于没拉。”
“你还有理!”任硕美的牙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