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家

2014年7月，22岁的姜立完成大学毕业答辩后，坐上回家的高铁回到粤省中东部偏远山区的老家。

姜立老家距离县城四五十公里，属于粤省东南丘陵的莲花山众多山丘的一个小山脉下。

自从上高中开始，姜立每次回家都别有一番感受。

姜立的学校属于一般的本科院校，经历大三到大四的实习摧残后，在校招里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带着疲惫的心情，姜立准备回家先休息一段时间，再开始找工作。

虽然家里穷，心里也急着找工作希望为家里减轻负担，但是姜立就是不想将就。

在这个以卷为主题的时代里，公司都希望以最低的价格招到最好的人，不断在找工作的人，也希望以最高的价格招到最轻松的工作。于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很多公司都在招人，却招不到合适的人；很多人都在找工作，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在这种快节奏的社会环境下，一般都是要一方妥协，然后磨合，磨合期间遇到好领导，那么工作可能会舒心，如果不幸遇到弱势或没能力的领导，就只能选择躺平或者离职了。

看到那无比熟悉却稍显陌生的环境，那山脚下的已经有些破败的泥砖房，姜立不由一阵感慨：完全无法相信，在粤省还有这样简陋的房子！

姜立老家还是旧时代打地主后分的瓦房，中间是祠堂，两侧连在一起的部分则是几家人共同住人的地方。

姜立家的房子就是右后侧连在一起两个一房一厅。目前老房子除了姜立家依然还在居住，其他几家人都已经搬迁到县城，只有偶尔节假日才会有人回老家居住几天。

来到门口，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多。姜立知道，父母已经外出干农活了。推开紧闭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且已经长满青苔的天井，走过前厅水磨地板，穿过天井走廊，来到九十度拐角处的两个木门前，姜立熟练地掏出已经有些生锈的钥匙，开锁，向右拉开插销，推门，动作稍显生疏却也流畅。

在昏暗光线下，黑色凹凸不平的泥土底面、右侧是一张紧靠泥砖墙已充满岁月痕迹的八仙桌、桌子对面是使用青砖和石板堆砌的洗手台、再往前就是昏暗的灶台，这是一个满满年代感的饭厅，一切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饭厅右连着一个昏暗的房间，那是姜立奶奶的房间。

自从奶奶过世后，就只有姜立回家时偶尔住一下。目前除了一张奶奶出嫁时做的木床和上开盖式的木柜，其他地方都是堆着各种杂物。

姜立对这样的环境并没有什么不适和埋怨，作为一个实打实的农村人，深知父母不易，更何况父母为了供姜立上学，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随手放下不多的行李，看看时间，姜立觉得父母应该还没有那么快回来。

出门，来到前厅，姜立毫不犹豫地躺下，闭眼，在依然炎热的夏天，感受着家里唯一不沾泥土的地板传来一阵阵清凉，姜立开始怀念小时躺在地上听奶奶讲故事的感觉。

“等我长大了，奶奶就可以享福了”，童年的一句话依然萦绕，遗憾的是奶奶终究熬不过岁月，在姜立读高中时，九十多岁的奶奶离开了。

看了看时间，还不到5点，估摸着还有时间，姜立有些留恋地坐了起来，准备在周围好好走走。

周围逛了一圈后，所有的记忆与现实再次重合，曾经的熟悉回来了。

随着记忆，姜立来到后屋的大梧桐树下。约两米直径的主干撑起方圆数十米的范围，时值夏天，茂密的手掌般的树叶，庇荫着树下一大片范围。姜立来到树下，在粗大的一条树根上坐了下来。

梧桐树还是那么高大，梧桐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姜立记得小时候经常到梧桐树下玩耍。姜立清楚地记得，童年时无聊使用柴刀砍开表皮后，一层血红色树皮会显现出来，第一次发现的时候还被这个现象吓了一大跳。也许是好奇心使然，姜立使用砍刀在树根、树干等够得着的地方都砍了几刀，发现都是一样的血红，便不再小心和好奇了。

姜立依然记得，梧桐树是猫头鹰常驻的窝点，上面的主干是断开的，中间有个大洞，那是猫头鹰最喜爱做窝的地方，姜立曾经在这个洞里掏过猫头鹰的蛋和小猫头鹰。偶尔夏天下大雨的时候，姜立也能够在树下抓到出来学飞行但是被雨水淋湿羽毛无法飞回去的猫头鹰。

姜立依然能够感觉童年饲养猫头鹰时，小猫头鹰那有力的爪子让人害怕，只要手指被它们抓住，它们的爪子就有可能像针一样扎进手指里面。不过随着小猫头鹰的长大，姜立等无力为猫头鹰提供肉食，就把这些猫头鹰都放飞了（解开绳索当然飞走了！）。

“喵”！

一声猫叫打断了姜立的回忆。

循着声音看去，仔细寻找了一下，姜立发现不远处竹子间一只狸花猫藏在竹头下，眼睛炯炯地看着姜立。

似乎发现姜立正在看着自已，又喵了一声，似乎在警告或者在害怕，狸花猫母鸡蹲在那里，眼睛警惕地看着姜立，似乎随时要逃跑。

姜立突然友好地笑了起来。

姜立是个爱猫的人，这源于姜立小时候奶奶养猫足够灵性。

奶奶养的猫会陪着奶奶和姜立一起睡觉，会护送奶奶到村里的集市，也会陪着姜立在前厅睡觉。甚至冬天的时候，会钻到灶台里睡觉，有时候姜立烧火的时候没注意，会直接把猫咪的胡子给烧没了。

当然，也有被吓着的时候，奶奶养的猫咪，偶尔会叼着一些死了的小动物回来，有老鼠、有麻雀，也有蛇。随着猫咪几次叼回来小动物并给家里人扔出去后，猫咪就很少再做这种事情了。

“miu，miu，miu！”姜立向猫咪伸出手，嘴里习惯地用着以前喂猫时呼叫猫咪的口头禅。

猫咪警惕地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依然小心翼翼地看着姜立。

这时，姜立才完整地看清楚狸花猫的全貌，全身灰黑色的被毛上，一条条黝黑的条纹整齐均匀地遍布全身，全身修长而匀称。大而圆的眼睛在翠绿色的瞳孔和黑色眼纹衬托下显得精神而充满灵性，还有着一丝疑惑。长长的鼻梁前面，砖红色的鼻子和黑色嘴角搭配，整只猫咪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姜立彻底喜欢上了这只狸花猫了，随即小心地站起来，嘴里还不停“miu miu miu”地安慰着。猫咪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姜立立即停下，然后也后退，手依然向猫咪挥着，并继续安慰。

经过近半个小时的努力，姜立终于还是让猫咪亦步亦趋地跟着回家。

到家门口，姜立发现大门已经打开，走了进去后，一眼就看到蹲在天井旁边洗菜的姜母刘兰。

“妈！我回来了！爸呢？”姜立开心叫道。

“姜立，我在屋子里看到你的行李了，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你爸发现你回来了，去买点菜加餐呢！”

“我也不小了，就想着直接回来就好了，也没想太多。我来洗菜吧”，姜立走近前，准备帮忙洗菜。

“好，回来就好。行了，不用你帮忙了，很快就好，自已坐一下，等等就可以吃饭了。”刘兰没让姜立洗菜。

姜立也不坚持，随即想到跟在后面的狸花猫，看向门口，没发现猫咪的踪影。

随即四周又找了找，突然发现猫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刘兰旁边正使劲蹭着母亲的脚。

“喵”！

猫咪叫了一声，似是在警惕，又像在嘲讽。这下姜立略显尴尬。随即就立即蹲下来，伸手就想摸。

一看这阵势，猫咪一下子就窜到一边去了。

“妈，这猫是我们家的呀？”姜立明知故问道。

“是的，前两个月，在桥头的垃圾旁边捡到的，看着很小，没人要就捡回来养了。”刘兰着回答说，并向猫咪伸出手。

狸花猫见状，立即走过来，开始使劲地蹭着刘兰湿漉漉的手，并喵喵喵地撒娇，偶尔也警惕地看一下姜立。

姜立，忍不住伸手，猫咪看了看刘兰，发现刘兰笑着，又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姜立。似乎知道猫咪还警惕姜立。

“这是小主人！”刘兰笑着说了一声。

随即狸花猫似乎接受了姜立，也就没再理会姜立伸过来的手，继续向刘兰撒娇。

因为要做饭，刘兰也没有太过关注猫咪。

姜立见状，硬抱起猫咪，也不管猫咪挣扎，来到前厅开始撸猫。

“妈，这猫有名字吗？”姜立突然问起来。

“没有，就养在家里抓老鼠的，能认出来就行”农村养猫养狗都一样，它们就是看家护院，主人提供必要的剩饭剩菜，算是一种互补式的生存之道。

“那你以后就叫小狸吧！小狸！小狸！”姜立听到刘兰的话后，自已给猫咪取了个名字。

本来使劲挣扎想逃出魔爪的小狸，突然停了一下，似有灵性的眼睛看了一下姜立，然后继续挣扎。

没多久，姜立父亲姜平回到家，热情地打过招呼后，开始围坐在昏黄灯光下依然显得昏暗的饭厅中吃晚餐。简单的菜式，并没有让一家人感觉到烦恼或忧愁。

“姜立，你毕业了，找到工作了吗？”姜平突然问道。

“还没呢，我想着回家先玩几天，再去深市找一份工作。”姜立实话实说，其实心里也有点愧疚，毕竟父母做了那么多，如今自已毕业了还没能帮到家里。

“那就过段时间再看看吧，毕业了，也不急于一时。”可能是孩子终于毕业了，也不再强求什么，刘兰也没有像以前读书一样，给姜立提一些要求。

姜立父母虽然是农村人，不过两人除了希望孩子能够好好读书外，也没有对姜立提出过多的要求。两人也是老实人，没有那么弯弯绕绕，理念就是把姜立供到毕业，其他的就姜立自已搞定了。

姜立也懂事，从小也是邻居家的好孩子，会干农活，还能考上本科学校，这在当时的村里也是独一份了。随着长大，姜立也理解父母的难处，所以从初中开始，除了学费，很多时候住校的生活费都是姜立自已在寒暑假打工赚的。

晚饭过后，姜立一家人聊了一个小时左右，就洗澡睡觉了。

睡前，姜立抱着极不情愿的小狸到自已房间，边撸着猫咪，用着那500块买来的国产手机开始看招聘和刷网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