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
我发现我被丢进了一个狭小的笼子之中。
那笼子宛如一座冰冷坚固的堡垒,四周只有铁皮,将它严丝合缝地紧紧封住,没有丝毫缝隙可寻。
置身其中,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伸手不见五指。
空间十分狭小,密不透风,仅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口子,透过它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外面闪烁着的、昏黄的灯光。这样微弱的光线,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渺小无助,就像我的生命一样,随时可能熄灭。
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
我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少分钟,亦或是多少个日夜交替,因为在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漫长,让人心生绝望。
在这么逼仄的环境里,就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我很窒息,窒息得快要晕倒。
我的大脑已经开始有些缺氧,再加上身体上的痛觉不断地发作,强烈的痛意不停地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总感觉灵魂和身体已经抽离开来,潜意识里认为自已已经不再是个真实的人。
我看自已,就仿佛在看别人,我看这个世界,就仿佛在看一张虚无缥缈的白纸。
昏黄色的灯光在我眼前仿佛已经变成了朦朦胧胧的重影。
从两个,分裂到五个,到十几个。
我只有不断地眨眼,不断地摇头,不断地劝自已的头脑保持清醒,才可以稍微保持理智一些。
我像个瘫痪病人那样瘫靠在铁笼子上。
我无力地低了低头,发觉尿液竟然不自觉地从我的裤裆处蔓延开来,把我整个裤子给浸湿了。
没错,我又又又失禁了。
而且先前就已经失禁过了,是现在才醒。
房间里,充斥着浓烈的臭味,各种各样的屎尿混合的味道伴随着死老鼠死蛆烂肉的味道,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我的鼻腔。
没事,这有什么要紧的呢?
反正此刻的我快死了。
强烈的折磨已经让我精神麻木,身体状况濒临崩溃,濒临死亡的边缘。
是啊,我很快就要变成死人的同类了。
所以就算周围全是这种熏人的味道,我也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在意了。
我就像是尸体一样,彻底瘫了下来。
瘫在了这个痛苦的牢笼之中。
此时此刻,我的脑袋中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谁能快点给我一把枪。
我想自尽。
毕竟,不管“敌人”怎么折磨我,我都是不会说的,也不可能做一个出卖战友的人,他们的折磨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经过这些反审讯训练,我已经在心里发誓:假如在战场上身受重伤,要被俘虏与自尽之间,我绝对只会选择后者,而且是干净利落,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与其被折磨死,倒还不如给自已一个痛快。
……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突然,笼子的门被人打开了。
我在昏昏沉沉中被抬上了担架,抬出了这个地洞,抬到了我从未有走去过的一条路上。
我一直睁着眼睛,可是除了一片模糊的影子,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看不清。
一盆凉水泼在了我的脸上,就像是泼在了我快要死去的灵魂上,强行把我浇醒。
“季清。”
朦朦胧胧的意识中,我的耳边,有人用粤语喊了一声我的名字,虽然是我很熟悉的粤语,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亲切感,我觉得那声音恶心得如同难听的唢呐,在我耳边为我吹响着葬礼的亡魂曲。
“我只最后问一遍。”
“你知不知道黑武士基地目前在哪里,目前他们的成员组成,他们的兵力分布?”
一道人影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一鞭子抽在了我的脸上,强行往我混混沌沌的意识中增添了一份火辣辣的痛觉,他们依旧在试着找各种各样的方式敲开我的嘴,可惜,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绝对不会。
“哈哈,我聽唔明!”
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强行地将带有讽刺的粤语挤出了嘴中。
“啪!”话音未落,又是一鞭,火辣辣的感觉瞬间加倍地在我脸上灼烧起来。
“说!别给我装傻!”
眼前的人影厉喝一声,高声破骂。
“我已經講咗啦……”
“我聽唔明。”
我痛苦不堪地咳嗽一声。
我的嘴里依旧只有一句话。
“说!!”
“我聽唔明。”
“说!”
“啪!”
又是一鞭!
我只觉得自已昏头转向,脸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汽油灼烧过,本就不受控制的脑袋就像要炸开了,就像一个熟透了的西瓜,轻轻一碰,就会四分五裂。
但是,潜意识里,不论多么痛,我的嘴里,始终只有一句“我聽唔明”,也只可以有一句“我聽唔明”。
广东佬,火气旺,知荣辱。
我不可以背叛我的战友们。
我不可以背叛我的部队!
“来啊,打死我啊,来啊?”
“一群痴线佬!怎么不打死我呀?你们就这么弱吗!”
我嘶声怒吼着,迎接着打在我脸上的一鞭又一鞭,直到体力完全耗尽。
又一次彻底昏了过去。
……
我昏迷了。
精神崩溃,神志迷离。
迷离之间,我看到了天堂。
——那是一束来自天堂的,柔和的光。
它散落在我的身上,让我觉得浑身舒舒服服的。
不再是先前的那般闷热,痛苦不堪,难受异常,凉快的空调风吹了起来,就像是一剂强心针,将我濒死的灵魂拯救了回来。
伴随着听力的首先恢复,我的眼前,朦胧不堪的景象逐渐变得鲜少起来,那些模糊地摇晃的影子逐渐从十几个变成了两三个,最终合并成了一个——那是庸医。
“侠客。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只见,庸医站在了我的病床前。
他在唤我。
“庸医?”
我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目光呆滞地问,仿佛一个被抽走灵魂的人偶:“我……我不是在天堂吗?你们怎么会上来陪我?”
“当然不是,侠客!我是来恭喜你的。”
“从现在开始。”
“你是正式的前线战斗人员了。”
庸医笑着,似乎是让我放轻松。
他说出了一句让我觉得很是振奋的话,这让我刹那间觉得苦尽甘来,觉得刚才受的那些折磨都已经不碍事了。
正当我略微地感到高兴的时候,病房的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了——是阿和。
她满脸都是欣慰,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泪光,就那样直直地站在门口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