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贤见人都走了,便上前,向李执行了跪拜之礼。
“卑职公孙贤,参见六皇子殿下!”
公孙贤没见过李执,因为李执十六岁便率兵讨伐大隋,征战南方。他只见过自已未被贬官时刚参政的太子李贞和三皇子李翌,以及七年前战死沙场的大皇子李乾。
七年前自已被贬莱云镇,就是那一年冬,位于南方的莱云镇竟然下起雪,自已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
也是那一年冬,南方前线传来消息,东宫太子李乾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李乾死后,其母惠文皇后抑郁成疾也在不久便随李乾撒手人寰,留下李乾十一岁的弟弟李执,皇帝也因痛心成疾,身体越来越不好。
李乾,这位大邺国的大皇子。出生时惠文皇后的殿外喜鹊集聚,天挂彩虹,是难得一遇的祥瑞之兆,因而很受华景帝的宠爱。
李乾自小便展现出异于常人的聪颖,七岁便将古典文书倒背如流,十岁将兵书律法熟读于心,且武功精湛,十四岁时已在武考时夺得大邺第一,从此名声大振,是难得的天之骄子。
束发之年领军南征北战,百战百胜,世人称其常胜将军,皇帝大悦,立李乾为东宫太子,甚至比自已坐上东宫之位还要早一年。
其实如若皇帝没有年老疾病,是不会那么早立储的,因为李乾十五岁时,皇帝不过才不惑之年,正值皇帝大展宏图之时。
只是李乾太优秀了,李承恩那时早已认定江山的继承人会是自已的大儿子。
李乾至十八岁时已经为大邺打下四座城池,向南向北扩大了领土,立下赫赫战功,能与当今两朝元老的魏太帅相比,但也在十八岁时,江堰之战,李乾大败隋军。
这是李乾与东方君柯第一次交战,也是这一战,世人第一次认识到了来自南蛮之地的军事奇才东方君柯,那个同样还未到弱冠之年就显出奇能的少年郎。
也就这一败,李乾死了,更蹊跷的是,邺军连李乾的尸首都未曾见到。
这一战,大邺溃不成军,本已经攻下的堰都城池也忍痛硬生生吐出来还回去,大隋收复失地,大邺退军百里。
李乾这颗闪耀的星陨落了,世人唏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惋惜大邺失去了一位天才,此后怕再无来者。
此后的第三年,皇帝册贤妃为仁贤皇后,立二皇子李贞为太子。
坊间传李贞和其母联合太师将在前线节节败退的李乾趁虚杀害,然后夺取东宫太子之位。
公孙贤见过李乾,那个鲜衣怒马少年郎,高大挺拔的身姿,俊朗的外貌很像年轻时的大邺皇帝。
李乾没有太子的架子,他为人直爽,总喜欢和文武百官打成一片,经常提拔一些地位低却有能力敢说话的人才。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确实有几分像已故的大皇子,兄弟两相似的一双丹凤三角眼,只是面前少年黑宝石一样的眸子,不同于李乾闪烁着光,更多的是深沉。
公孙贤猜出面前人的身份,不是因为兄弟两面容有些相似,而是从自已的暗探得知大卫统领白勐这几日派人暗中寻找一名男子,以及前不久女儿有些奇怪的举动,再加之早已听闻六皇子攻下北城,皇帝命其回镐京受封嘉奖。
但在官场多年的公孙贤已经猜出,打了一年的北城,不可能那么轻松,六皇子突然要回京,必然是因为什么缘故。
看到李执剑鞘的纹路,那是镐京地区才特有花纹,在看看男子身着长袍,虽是玄黑色,但面料极好且绣工精致才会隐隐约约看到胸口飞旋着银丝绣的仙鹤。
所以,面前的男子是李执。公孙贤不知道李执为何会落入这般境地,但看着伤势也不难能猜出他在前线受了伤。
李执军功赫赫又是皇帝最爱的儿子,大内皇都的皇子们自然不想错过好时机将其杀害。
李执看着跪在地上的公孙贤,他知道公孙贤会猜测自已的身份,只是讶异竟然这么快就知道自已是六皇子。
他又不禁有些害怕,知道自已的身份是否是镐京传来的消息?
面前两鬓有些斑白的男子,那个百姓口中刚正不阿的公孙贤是不是也站队了?
李执最终缓慢走近公孙贤将其扶起,虚弱的说道:“公孙老爷不必多礼,还要有劳公孙大人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公孙贤不想陷入夺嫡的旋涡,今日机缘巧合才会遇到六皇子,自然也不想声张。
“这是自然。六皇子安心养伤,寒舍简陋,但一定倾力服侍殿下。”
李执无力的倚靠在床沿上,不想听客套话了。
“只是,小女是否已经知晓殿下的身份?”公孙贤顿了顿问道。
“不知。只有你一人知晓,今后也不要说。公孙大人唤我李子渊罢,当我平常百姓家道中落到府上谋一差事。”
“卑职谨记。”公孙贤听到李执的安排,公孙贤想问或者担忧的地方已经解决,也不再过多询问。
“爹爹,药拿来了。”公孙楚仪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终归有些不安,怕给父亲带来麻烦。
“进来吧。”
公孙楚仪将药放置在桌子上,公孙贤看着迟迟不走的公孙楚仪,撇了撇嘴说道:“女儿,你脖颈上怎么有道伤口。”
这么一问,虚弱的李执却尴尬万分,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大人,实在抱歉,小生失手误伤了令爱。”
公孙楚仪看一脸尴尬的李执,不禁笑了,毕竟看得出爹爹是故意这么问的。
公孙贤确实是故意,终归都是女儿出手相救,不管是皇子还是天子都不能伤了自已的掌上明珠。
“哦哦,无妨无妨。”公孙贤充愣,然后喊来小厮给李执上药,带着公孙楚仪出去了。
李执脱下衣服,因为伤口流出的血变干死死的粘着内衫,脱下来时又撕开了伤口,胸口和腹部的伤口依旧鲜红如初。
小厮让李执忍住痛,抹上止血止疼的药粉,又用简单的外伤药抹在纱布上将伤口包扎好。
李执已经消瘦很多了,毕竟这一个月,他未曾好好的吃过一顿饭。
话说也是误打误撞,公孙贤担忧女儿才让暗探调查女儿在扶仙寺救助的是何人,但却让李执误以为是皇都那边派来的杀手,所以立马离开那座茅屋,辗转在莱云镇附近。
今日身体实在撑不住,药也已经用完了,才不得已进了城市,也多亏遇到了公孙楚仪。
丫鬟已经送来干净的换洗衣裳,李执换上衣服后又喝了一碗热参汤。终于好好的躺在榻上,一个月的奔波,他已经疲惫不堪了,虽然还有些咳嗽但上完药已经很舒服了。
他看着屋里女子的陈设,屋内淡淡的檀木香从鼻尖飘过,烛光摇曳,他感叹自已遇到公孙楚仪,却也在想公孙贤会不会将消息传出,自已有可能再次陷入险境。
他盯着白色的床帐,最终疲惫席卷,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