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这一战,着实不易。奴蒙大将-巴特尔也是有备而来。
首战十几日,角率领的大军虽未败,也没讨到便宜。倒惹得奴蒙军气焰更甚。
后来站宁帮玉书打探到,奴蒙王爷巴特尔此次亲自坐阵,他的弟弟巴雅尔王子也一起上阵。
看来真是对方已得到了消息,说玉书失踪死了,北境军大营无主帅,他们才如此有把握的敢大举进攻。
玉书现在也不想到底是在谁通敌卖国。
他正是瞧着这一点,要将计就计,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他预先一直都不露面,吩咐下去,要兵士一直装做他真不在大营的样子。
只时不时派赤腹与角各挑起奴蒙大营左右两边,打几日又退下来。这样先耗费奴蒙人的耐心,待到时机成熟,他再露面一举击溃。
果然,在左右挑起逗弄奴蒙一段时间后,奴蒙王巴特尔的弟弟巴雅尔王有些坐不住了,他抓狂的骂到:
“北境边军打几日逗弄一番,又躲着缩回营地,真是不解气。怕不是军中无大将,他们变得六神无主了吧!
哥哥,不如我们直接杀进去吧!反正那凌玉书已经死了,北境军就再不如以往了!”
巴特尔生性多疑,倒是没那么急躁,只淡淡的说道:
“巴雅尔,你不懂华夏人,他们弯弯肠子多,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圈套等着呢。凌玉书虽然不在了,可这些军人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那赤腹和角就不是好惹的角色,还是慢慢来,瞧着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样,我们此战必定要赢的。”
“可是哥哥,这慢悠悠的东打几日,西打几日,都过了两个多月了,这样一直耗着,万一被北境军钻了空子,岂不是失了先机?
我们这次不是要一举拿下北境大营吗?军中无主帅,不是要速战速决才更有把握的吗?
若等到华夏皇帝另派大将前来,那时就他们有了主心骨,岂不是又要拿不下北境!趁着没主帅,我们攻进去吧!”
巴雅尔实在没了耐心,可哥哥是王,得听哥哥的命令行事。
“巴雅尔,你就是性子急。华夏人有句名言:“好饭不怕晚”我们且看时机行事。他们若真的有大将派来北境也是不怕的,新的将领对北境、对我们奴蒙不甚了解,错误的指挥只会让他们输得更惨!只要不是凌玉书,谁来北境也不好使,好了,不早了,你下去吧。”
巴雅尔被哥哥支开,悻悻离开巴特尔的营帐,但心里的憋屈的感觉却越来越浓烈。
哥哥巴特尔王一向多疑,他担心他们在华夏隐藏的细作,买到的“凌玉书失踪”的消息是假,是故意用来诱敌发兵,那就糟了,所以他还得辨别北军的实力,等待再次确认,才敢继续进攻。
眼下这十几日,又是被北境军左右挑事,就像细细的软巴掌扇脸,不疼,却讨厌!
这次的巴雅尔再也沉不住气,他笃定北境军就是在故弄玄虚,拖延时间,他此次找准机会杀北境军一个措手不及!
*
凌玉书的营帐内,战宁匆匆来报,
“将军,鱼咬钩了。”
玉书微微翘起的嘴角,正是他现身的时候了。
凌玉书正是看准他的弟弟巴雅尔贪功冒进,让角故意看准时机露出败相,再诱敌深入。
那巴雅尔由于之前一直被北境军戏弄,早已没了耐心,更没把巴特尔的话放在心上。
他这次带着五万奴蒙士兵便冲着角的军队围了上去。角故意边打边逃,巴雅尔得意的越追越远,最后终于追到了北境军的埋伏地。深陷埋伏之中。
巴特尔得知巴雅尔贪功冒进,中了北境军的圈套。气的直骂。
于是开始率军大举进攻北境军主大营,以拖延北境主力援助围困巴雅尔的北境军,好让巴雅尔有喘息之机,寻机脱身。
他哪里知道,那里不光有引诱巴雅尔落入圈套的角,还有埋伏在士兵里赤腹,有这两活阎王,巴雅尔哪有脱身机会,很快便被生擒了去。
与此同时,更让巴特尔意外且害怕的事发生了。
当巴特尔率主力攻至北境军大营前,巴特尔便一眼瞧见那一身墨黑铠甲,头戴金雕发冠,手握寒铁长枪的凌玉书活生生的立于战马之上!!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这凌玉书哪里给他喘息的机会,起身跳马便挥手便斩下巴特尔身边离他不远的副手的头颅!再转过身对着巴特尔便一枪刺来!他闪躲一招,很快厮打在一起。
两军顿时喊杀声一片。
凌玉书没死!消息是假的!
巴特尔看着活生生的凌玉书奋力厮杀着奴蒙士兵,心里又惊又恨,顿时心里知道此战再没了胜算。
即然凌玉书之死消息是假,那这北境军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大圈套等着自已。巴雅尔已然遭殃,巴特尔此时恨得直咬牙也不敢再冒进。
只当自已蠢,上了华夏人的当,通过那细作买到了假消息。
奴蒙军在半日厮杀之后,渐渐不敌北境军。
巴特尔下旨撤离,以保存实力,好救回巴雅尔。
奴蒙军慌乱之中撤回其境内。
可凌玉书此时哪里肯罢休,这样好的时机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他像是憋着一口气,恨那个设圈套害自已,还出卖边军信息的人。亲率主力军队趁着奴蒙落败之相显现,乘胜追击,一举攻到了奴蒙边境城下,打得奴蒙节节败退,一连拿下奴蒙七座城池才罢休。
他像是把这一口气与怨全部报复到了奴蒙人身上,看日后谁还敢勾结细作卖国。
由于考虑到现在是寒冬,粮草补给问题。才肯作罢。
命大军在此扎营,停顿整修。以防奴蒙来犯。
也幸而凌玉书了解奴蒙,找到了巴雅尔的弱点,才生擒活捉了巴雅尔及八千俘虏,击败奴蒙。让华夏再次占了上风,拿到了与奴蒙谈条件的主动权。
他立于才攻下的城楼之上,破损的战甲,凌乱的头发,还有那满脸血污与写满疲劳的双眸。
他有些后怕了,若当日自已真死在了敌人的圈套之下,那今日这战,奴蒙会像此般踏入我华夏国土吗?凌玉书不敢再作假想,此次真多亏了阿成先生,再生父母般的救命恩人。
这战—他赢了,也算是弥补了自已擅自离营的罪过。
阿成,他会高兴吧。
*
眼下已然进入了深冬,外面的世界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寒冷的气息包裹着整个大地。
皇宫內苑,翰文店内,皇帝蹙眉翻看奏折。
内侍官总管章勿把炭火添了又添,生怕冻坏了这位九五至尊。
因战事吃紧,皇帝忧心战事,时刻关注边关,也已经连续好久没有迈出这扇殿门。除了早朝便是在这翰文殿内看战报,配合凌玉书指挥战事。
皇帝内心有疑问,这次奴蒙的发兵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是何缘由,能让他们有如此勇气能突然对华夏北境大举进攻。他们一向惧怕凌玉书麾下。难道还有别的阴谋?
好在凌玉书守着边境,边境的安稳关乎着国内子民的安生,皇帝也是几乎忧虑的没有胃口,食不下咽。
更没了心情搭理任何后宫妃嫔。连起居也是在翰文店内,由章勿寸步不离的照顾。
这时,章勿捧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香梨百合酿,
“陛下,这是雍贵妃娘娘送来的刚熬的香梨百合酿,说是想着陛下近日不思饮食,忧心国事,特地做了这汤清热祛火。陛下您尝几口吧。”
皇帝看着手里的折子,摆摆手。章勿识趣的将羹汤放到了一旁,静静的候着。
又过了好一阵子,香炉里的香已快要燃尽,章勿正给香炉添香,皇帝却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无关战事的事情,
“章勿,你觉得雍贵妃说的让柳大福家的那个孩子做初儿的驸马,可还行?”
章勿从小便伺候皇帝,自然是最了解皇帝的人,也知道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言语。
他作惶恐的模样,停下手中的活儿,低头回着话,
“陛下别折煞老奴了,这公主之事关乎国事,哪是奴才这样的人也配议论的。这公主王子的婚事都是国事,都得由陛下亲自定夺,任何人也置喙不得的。何况老奴这样身份了……陛下可别吓老奴。老奴还行一直伺候您呢……”
章勿如此说也不是奉承,他这一辈子,从五岁便开始伺候皇帝,跟着他从皇子-王爷-到皇帝。可以说,章勿这一辈子只围着皇帝转。
皇帝有些动容,骂了句,
“你个老东西!你不伺候我,你还能伺候谁?连你都知道这事不可置喙,可有人就是不识趣。”
“初儿已二十有余,实在是很该谈论婚。先前也是有大臣提出,让她嫁去大兴,让大兴和远肇永结盟好。可朕不情愿,她是朕的长女。前后也在京中挑了几个人品相貌都好的孩子,可初儿似乎都不情愿。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那年她弟弟和母亲的事,对她打击很大,或是落下了心疾。
如今她也很少与朕亲近,说话也总是客客气气…可那件事,对朕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皇帝突然说起荣平妃和韫启,眼眶泛红,眼角湿润。
一旁的章勿也慌了神,好好的怎就又提起往事,连忙上前安慰道:
“陛下仁善,荣平妃在天有灵也不愿见陛下如此伤心。陛下别伤了龙体。”
皇帝叹了口气,语气遗憾中带着满满的心痛。
“那年若不是朕突染恶疾,才让韫启代替朕去虔庙祭祀。他不去,也不会失踪到现在连遗体也不曾找到,那群黑心肝的!他若不去,恐怕是我遭了此祸,他是替我挡了这灾!要不是因为此事,九仙也不会这样早就离开人世……是朕害了他们母子……”
皇帝声泪俱下,这颓靡悔恨的样子,一旁的章勿看了心疼,也擦着眼泪。
这是那年发生的大事件。直到今天,宫里也无人敢在皇帝面前提起,他失去了他最爱的女人和孩子。
事发后,与此事相关的,或有嫌疑的人与官员,按照出事的时间地点,依次都被流放、下狱、砍头!整个京城笼罩着一片阴霾。
皇帝躺了整整一个多月才勉强支撑着身体开始处理朝政。
韫初那年也就14岁,天真烂漫的公主突然失去一起长大的胞胎弟弟,母亲怒火攻心缠绵病榻也于十几日后暴毙。
那时的韫初因此差点活不下去,整日的哭着,哭的眼睛几乎都快要看不见东西,也患了眼疾。
皇帝强忍着痛楚,日日去看她,陪着她,变着法子让宫人哄她开心,更不许宫里任何人再提起伤心的事。
丫头琉碧这段日子日日不合眼的守着韫初,就怕她也想不开。
从那时韫初的眼睛已然变得模糊,开始瞧不见东西,对于人和物品只能模糊的看出一个轮廓。太医院用尽办法医治,也不见好转。
就在皇帝为此事一筹莫展时,不知凌守元这老头子在宫外找来了一道长打扮的江湖游医,用了几副什么偏方,韫初的眼睛竟逐渐恢复如初,重获光明。
皇帝大喜,要赏那游医万金,谁知凌守元说那游医早于前一日便离去。皇帝遍寻此人,可凌守元说那游医本就是四处云游,此次也是偶然机缘巧合才来了此处。几经周折也未寻的那游医,便只能作罢。
虽然捱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韫初却沉默寡言似乎变了一个人。再没了往日笑容。
章勿见皇帝越说越难受,赶紧接过话茬,
“过几日就是荣平妃的忌日,老奴定然安排好祭祀事宜,陛下您可安心 。”
皇帝揉了揉眼角,不知是看奏折看的乏了,还是拭去眼角快要涌出的泪。
“还是你个老家伙想得周到。”
“报————!边关急报!”
翰文店外传来叫喊,章勿赶紧喊道:
“传进来”。
一士兵急急跑进殿内,双手捧着战报跪地呈上。
章勿走下台阶接过。又恭敬的转呈给皇帝,皇帝缓缓展开:
陛下圣安:
我北境边军勇猛迎敌,于昨日击溃奴蒙边军,数月击杀奴蒙敌军十余万。奴蒙不抵我大军威武,落荒撤军五十里开外。我军大捷!因此乘胜追击,我军再夺奴蒙七座城池,于新的边境线里扎营并设关卡。并生擒巴特尔王爷的幼弟巴雅尔及八千士兵俘虏。后续谈判事宜还请陛下定夺。
此次,振威将军赤腹,振武将军角,亲卫孟生,朗战宁均立下战功。然有不幸,我军伤一万余,副将离辛,其亲卫梅丹不幸战死,战死兵士一万八千有余。恳请陛下抚慰战死兵士。——凌玉书叩拜呈上。
看到这样的战报内容,皇帝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由刚刚的沮丧变成此时的开怀大笑起来。章勿见皇帝终于开怀,也跟着笑起来。
“陛下这样开心,想必边关战事大捷,老奴恭贺陛下!”
皇帝此时早已把不开心忘得一干二净,乐呵呵的骂了句
“你个老东西,鼻子灵,是会闻味道啊。的却,我军大胜。这个凌玉书不止击杀敌军十万余,使敌军溃败而逃,还拿下奴蒙七座城池、生擒了巴雅尔!好啊,不愧是我北境之魂!”
章勿拍手叫好,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这凌将军果真是天降大才!”
高兴之余,皇帝又有些惋惜离辛,毕竟也是经历这样多的战事,年纪也不大…
“只是,这离辛战死实乃不幸,离辛虽心高气傲,也曾立下不少战功,朕要好好抚慰他的家人,以安亡魂。”
皇帝说话间,章勿已经准备好了拟旨的笔墨。皇帝指了指章勿,真是个识趣的老家伙!
皇帝的圣旨一道道发下,这几月,这许多日,眼下总算踏实了。
皇帝站起身,捋了捋衣襟对章勿说,
“去御花园转转吧,多少日子没有闲暇去赏赏花草了。”
得知要出门,章勿立刻取来了金貂大氅披在皇帝肩上,
“陛下,临近冬至,这园子里格外冷,大概也只有梅花可看了。这大雪纷飞的,陛下别再受了寒气。”
皇帝捧着章勿准备的手炉,笑语盈盈,他今日是真的高兴。
“不妨事,也是这样的天气,朕和九仙还一起过仗,只是现在年纪大些,再没了当年的气性。走几步都觉着累的慌。今日心情好,出去走走。”
园子里各种植物早已覆盖厚厚的雪,只有那血红的梅花扎满枝头,从雪白的枝头露出大片的红来,白雪红梅,格外显眼。
章勿扶着皇帝,入园子走了一小段路。就瞧见锦鲤池子对面的一片梅花林,梅树年陈久远,粗壮歪斜,形态各异。
还未走近,就瞧见一棵梅树下还站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