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时方才看清是几个穿着奴蒙服装的人,撞的便是其中一个。
那奴蒙人倒也礼貌,立刻行了一个奴蒙人的礼仪大概是表示歉意,一行的另一人说了几句奴蒙语,像是在催促那人赶紧走,几人转身就拐进了另一条街。
“你没事吧!”阿成走过来问
“没事,就是手撞麻了!”
就在他们两人不经意间撞那一下,阿成抬眼瞟到了那人腰间露出半截的腰牌,是本朝军中将领的腰牌!奴蒙人怎会有我朝将领腰牌?
阿成站在人群中,这街道上不知何时瓦窑镇上多了这么多奴蒙人。
瓦窑镇虽出口瓷器,各国货商都会来此,因此其他国的人也是常见。但这样数量的奴蒙货商是有些不正常的。何况大都是青壮年。
这些奴蒙人会不会跟玉书那件事背后的指使人有关联。但愿玉书及时赶回边境,及时制止变故。
阿成悄悄附耳跟苔原说
“跟着那些人。”
两人一路跟着几人走了几条街,最后眼看着那几人走到了千香楼前。
千香楼是附近小有名气的酒楼客栈,大多数来此盘货的富商首选,外观来看这酒店颇有规模,内里也实打实的富贵讲究。此酒楼来往的客商行人很多,鱼龙混杂也是常态。只有一点,住这里的要么非富即贵,要么有权有势。
那几人临近门口,远远的见店小二谄媚的迎接了奴蒙人进去。
阿成和苔原二人紧跟脚步走到门口却被一把拦住
“哎,干什么的!”
那伸手阻拦是个中年男人,肥头大耳,身着华丽锦缎,手指上戴着粗大的戒指。
斜着眼神上下打量阿成一番,见粗布麻衣的二人,还背着破旧的药篓子,浑身上下也不值二两银子。遂直接摆起了脸色,翻着白眼不耐烦的问
“吃饭还是住店啊?”
苔原不知所以有些心虚,小声问阿成:“先生,我们吃饭还是干嘛?”
阿成知道千香楼不是普通人能花销的起的。故作镇定的昂了昂头
“我们,找人!”
这话一说,店家嘲讽的表情差点笑出声,又问道
“找人?能在我千香楼这里住的客人非富即贵,你?能找谁呀。”
店家明显不太相信他们这样打扮的人会认识什么有钱人。依旧没有要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阿成想,都这样了,干脆随口胡诌一个人,先混过去。
于是抬高嗓门,故作轻松的大声说
“找你们这里住最好的上房那位!他是我的至交好友!你赶紧让我进去。我与他有要事商议,迟了耽误了只怕你承担不起”
说罢就要直接往里走。
这店家也不糊涂,半信半疑的样子还是不肯放行,
“你是刘员外的朋友?”
“额,嗯啊,怎么啦,我不能是刘员的朋友吗?”
阿成也不认识啥刘员外,便顺着话茬接了下去。
店家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刘员外看样子都七十几了,还有你这样二十来岁的朋友?小兄台莫不是在框我!”
店家感觉阿成就是在糊弄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堵在门口硬是不让进。
阿成故装着轻松骄傲的表情
“忘年交,你懂不懂啊”
店家此时有些怀疑,也不敢轻易得罪,万一是真的呢,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你等着,我让人去通禀!”
一听说通禀,阿成瞬间心虚,若不能直接进去,这一问肯定要露馅了,什么刘员外李员外,他根本不认识,看来这千香楼是进不去了。
侧着身子给苔原使了使眼色,想要开溜。
此时店门内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
“是我的哪位好友找我呀”
肥店员立马迎了上去
“嘿嘿,刘员外,是这位小先生找您呐!”
阿成不敢回头,眼见就穿帮啦,只能装着没听见,慢慢移远了几步想走。
那店家居然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嘿,小先生,你的好友刘员外正巧要出门,你不是等他吗?”
阿成没想到会如此出丑,这谎言就是谎言,这下可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上,大不了就说认错人了。
现在肥店家拉着他,他转过身低着头走上前,不敢正眼与那什么刘员外对视。
一旁的苔原更不明白什意思,一脸疑问的看着阿成。
“是你找我吗?”那刘员外问。
阿成知道再装下去也没用了,索性勉强挤出一个非常尴尬的笑容缓缓抬起头
“误会…都是…”本想着解释一下就说是认错人了。谁知话未说完,抬头看见刘员外的那一刻,阿成彻底愣住了,像被施了法术定在那里。
这老头?是刘员外?这不是凌玉书的爹—凌守元吗!
刘员外是凌守元?!!他不是下劳子了么?!
此刻的阿成就像见了鬼一般意外。
见阿成愣在那里,刘员外从容的一笑,跟那肥店家吩咐道
“这可是我的忘年交,非常重要的朋友,只因他不爱虚华,深居简出。你可不敢因他如此打扮而怠慢他呀。”
刘员外如此一说,这店家脑子转的到快,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点头哈腰,油腻的脸笑出了一朵花,
“是小的不识,小先生勿怪勿怪,小的这就去备上好的酒菜,给先生赔不是,几位里面请”。
苔原见店家态度大转弯,更是糊涂得厉害。只是瞧见那店家赔笑脸的模样,变脸比变天还快,乐呵呵的大笑起来。
只有阿成依旧愣在那里没缓过神,苔原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提醒
“先生,先生。”
阿成像通了电的娃娃,暂时压着疑问与惊讶,装着一切如常。
刘员外真像早就约了阿成一般,没有一点意外,说着笑着把阿成请进了千香楼。
千香楼在这瓦窑镇也是数一数二。规模面积也是相当有排面,这也是为何各地来此地盘瓷器有钱有势的货商大多选择居住在此处的原因。
阿成是真的第一次进来,毕竟他现在只是普通的采药郎,没有那份经济实力。所以以前都只是听闻,却从来过。
这进来一看呀,果然富贵。一楼是散客吃饭的地方,四周设多个位置的饭桌。中间搭一戏台。据说晚间有杂耍歌舞。戏台两侧是雕花的木楼梯。上二楼是独立的雅间,一间挨着一间,每间都有独特的装饰布置。过二楼通过一排长廊,便到了一片开阔的楼阁。阁楼是单独用木梁延伸出去,楼阁的地台是立架于湖面上,独立的好几个相隔甚远的亭子。红瓦绿漆墙,描金雕花柱。四周挂着丝质绣花的纱帘。
凉台下,清澈的湖水里长了许多水植。如此之地,虽不是浓墨重彩般华丽,却不失淡雅脱俗。即便贵客有要事商议,此地的清静也是轻易不被打扰。
阿成想,我没进来过这里,可如此这般人为做出来的景色,也比不过我那茅庐一分。没啥可骄傲的。
三人落坐,苔原到底是个十三四岁的娃娃,东张西望看稀奇。
方才只顾惊讶刘员外的身份,这才瞧见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随从。
这人个子极其矮小,有些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面目丑陋。
就因他个子异常矮小,挤在人群中也很容易被忽略。
这人跟在刘员外身边,手握一柄剑,双手揣在胸前,不苟言笑。加上他可怖的面容让人不自觉产生几分胆寒。
这时伙计端上了一些精美的吃食和酒水,放下东西便自觉的退下。
眼前这一桌不光菜品精致,连碗碟也是描金的瓷器,杯具筷子勺子竟然都是金配器,果真是富贵。
之前只听过千香楼奢靡富贵,想着一座小镇上的酒楼能富贵到哪里去。还能比过国都?如今见这般,还真比的上国都里的大酒楼。
难怪刚刚那店家那副嘴脸,阿成这身打扮确实不像起的吃这样的酒楼。
阿成许多年没吃过这样精致的菜肴,虽不能和宫里御厨相比。但也比得上先前自已府里的大厨,确实上的了台面。
凌守元如何成了刘员外,他这般态度是认出了我吗?
阿成脑子无数个疑问,心里也有点乱糟糟的,默默的不讲话,想看看这位刘员外是要如何。
刘员外倒是一副胸有成算的样子,没有半点惊讶或者疑问,忙叨着给阿成倒酒,酒缓缓入杯
“这些年,还好吗?”
听到这话,阿成笃定这刘员外就是凌守元,并且认出了自已。
阿成还是故作淡定,并没有打算承认自已就是韫启。只是装着不知情
“挺好挺好,刚刚谢员外解围,我本没见过啥世面,也吃不起这样的酒楼。今日卖完草药,本想进来随便瞧瞧,见识一下这千香楼的富贵,回头好跟我那几个酒鬼朋友吹嘘一番,没想到被店家识破不让进。还扯着员外的幌子,呵呵,真是让您见笑了,如今您又如此好酒好菜的招待我们,我兄妹二人不知如何感谢。”
阿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夹了一大块肉嚼起来。一边嚼一边用手示意苔原
“赶紧吃,今天员外请客”
苔原得到示意,也不客气的大口吃起来。
刘员外见二人吃的欢快倒也没再多说,或许是因为还不明身份的苔原在此,也不便多说。
看着阿成大口吃饭的样子,刘员外眼神中难掩的心疼。
阿成用狼吞虎咽来掩饰自已复杂的内心。刘员外不曾动筷,就这样静静的等待两人酒足饭饱。
阿成抹了抹嘴
“噢,好饱,好吃。我呀二十好几的人,身为白丁,亦无立锥之地,如今借着员外心善开恩,施恩于我兄妹才见了这样的世面,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说罢看着苔原
“吃饱了吗?”
苔原乖巧的点点头。
“今日真是谢谢员外,那我和小妹就告辞了”
说罢便起身向刘员外告别。
刘员外也没多言,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千香楼的贵宾牌
“老朽会在此地盘桓几日,小友空闲时可再来相聚”
阿成勉强的笑了笑,默默接过牌子塞在腰间转身离席。
刘员外没再起身。用手捋了捋那花白的胡须瞧着阿成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