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青是被疼醒的,又困又疼又累,极想睡过去,却因为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保持清醒,只是眼皮沉得像是被粘住了般,周围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他不熟悉的气息,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压低声音交谈,他便放任自已闭上眼,将注意力集中在那谈话声上——
“人呢?”听声音大概是个年过半百的妇女。
短暂的沉默后一道略带沙哑的老者声音响起:“我去晚了,芩娘,非天阁的天魔出手了”
“血域天魔?这么说,唐侍卫他……”
“尸体我带回来了,好好葬了吧。若不是李兄出手相救,怕是青王府连一丝血脉都保不下来。”
那老者似是叹了口气又问:“对了,寒青呢?”
“李兄送来的时候伤太重了,还不知能不能捱过去,对四岁的孩子竟然也能下此狠手……”妇人狠狠骂了句。
四岁?伤重?血域天魔?非天阁?听到这儿,李寒青福至心灵地明白了自已好像是穿越了……
李寒青没想到,他一个正在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人民警察,警校应届实习生,正是忙得飞起的时刻,居然一朝魂穿。
李寒青脑海里回忆着自已之前的记忆:当时,他有些感冒,头疼脑热地躺在床上躺着准备看被死党安利了许久的武侠剧,结果看了个开头就两眼一黑,闭上眼睛前好像看见了一个男人浑身是血的模样,鼻尖似乎还残留着浓烈的血腥味……到底是穿越到哪里了?夏商西周秦?唐宋元明清?还是什么修仙武侠?
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身上却又开始疼起来,这时他听见沉默片刻后那妇人出声道:“现在朝堂动荡,江湖上又起风波,听说血域各派正四处在中原寻找当年那位的后人,李兄又出手救了寒青,怕是会暴露了行踪,老头子,我担心……”
“芩娘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去。”
“等等,我去看看寒青的情况,你下山回来顺便带些药材。”
身上似乎渐渐没那么疼了,越来越困了……等等!不会是要死了吧?李寒青有些慌:开局我人就要没了?这是要玩从零开始?
耳边传来渐近的脚步声,来人动作温柔地翻出了自已的手腕,将指尖搭在上面。
“咦?”妇人的声音透着一丝惊喜:“这脉象……”
“芩娘,怎么了?”听到动静,那老头也进来了。
“寒青好些了,方才感觉还很危险,现在脉象竟已经平稳了许多。”
“那就好,芩娘,寒青就拜托你照顾了,我去找李兄。”
李寒青一听自已脱离危险了,也就不与那股困意作斗争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意识再次回笼,李寒青发现自已可以动了,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已在一处完全陌生的环境,头顶上方是竹制的天花板,身下是不知道什么动物皮毛的软垫,身上的被子是棉的,散发着皂角味。耳边从窗外传来蝉鸣,鸟叫,水流,风声……此处倒还真的有些世外高人隐居之所的味道。
睡了一觉,捋清楚了脑子里的记忆,这具身体原本也叫李寒青,母亲早亡,父亲是个纨绔闲散的王爷,承袭大熙王朝太祖一脉,百年间,起起落落到如今,家底儿就剩个基本能维持体面的王府。
虽然没落,避开了朝堂,但好歹是锦衣玉食。
算起来,当今该是原主远房叔叔。年过四十,后宫却迟迟不见有子嗣诞下,朝中有人提议从旁支麟选皇储,过继七岁以下的宗亲世子,当今同意了,结果,几方势力角逐倾轧下,这场激烈得可见鲜血汹涌的皇室残杀的戏码就此拉开帷幕。
李寒青想起来,第一眼在这个世界里看到的那个挡在自已身前的男人原来是“自已”的父亲。
“寒青,你醒了。”门开了,李寒青转着眼珠子看过去,端着药碗走进来的是个神情很慈祥的妇人,与记忆中的人对应上,李寒青恍然:啊,她便是芩娘。
“芩婆婆”李寒青自然而然地唤了一声,
“哎哟,怎么哭啦,是哪里还疼?”
李寒青摇了摇头:“想爹了。”
原主的父亲,那个看上去整日游山玩水,逗猫遛狗的男人,在死前将自已交给了他最信任的部下,随后为他挡刀而死,明明是个纨绔王爷,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不仅想念那个爹,还有那个从小待他极好叫唐霜叶的侍卫长,醒来时听见他们说,那人也死了,还有记忆里青王府里的每个人,甚至于一花一草一木,李寒青此刻都无比想念。
芩婆怔了怔,随后抬手温柔地扶了扶李寒青的头:“你以后就待在云隐山,云隐山以后就是你的家,你要好好活着,你爹娘才能放心。”
李寒青自已说完那句话后也怔了怔,也不知道是在这具身体里的原因还是融合了这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李寒青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其所爱,其所恨……那么,有了一切记忆,感情的他还能算上是个外来者吗?还是说,此刻他便是此方世界里的李寒青呢?
之后的日子,李寒青便一直在房间里养伤,他身上的刀伤深可见骨,芩娘说他能活下来,定是爹爹娘亲在天保佑。
后来芩婆照顾他时总是有的没的聊几句,后来聊到这山中寂寞,但好在以后李相显,李相夷兄弟两将来也会在云隐山住下,好歹也算有个伴。
芩娘,云隐山,相显,相夷……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闭上眼睛前刷到的剧中的旁白——“江湖中最快的剑是李相夷的剑,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十七岁的时候就建立了四顾门,二十岁便已问鼎武林盟主,从而结束武林混战,一时之间他成为了传奇……”
李寒青才明白自已不仅魂穿,还剧穿了?回想起来被死党疯狂安利的剧就叫《莲花楼》,死党还给他发了篇长达近万字的剧评,他认真看后,又被短视频里的几幕惊艳的打戏吸引,这才有心准备将剧看一遍,只可惜,才看了一个开头,就穿到这里。
除了被迫剧透了:谁是混蛋,谁是反派谁是友军以外,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几乎不知。李寒青如果知道自已有一天会穿剧,他肯定把剧先刷个十几遍,再把原著读个三四遍,可惜,悔之晚矣……
李寒青想着,既然命运已经将金大腿送到了他身边,那,是不是代表他可以躺平了?那可是未来的天下第一诶。只是,李相夷,李莲花……他听说这是个天才陨落的故事,如果能帮李相夷避开命中陨落劫数,是不是就能一直抱着金大腿躺赢了?
但令人不安的是,本该随后就到的李相夷他们一行人迟迟不见踪影,李寒青忍不住问:“芩婆婆,漆伯伯还没回来吗?”
“你漆伯伯去接相显,相夷了,很快就回来。”芩婆安慰道:“你漆伯伯的武功很高,不必担心。”
记忆里,在圣意下达后没多久,原主躲在房门外和唐侍卫躲猫猫时听到父亲在同秘密前来的另一位王叔谈话:“宫里那位有几分真心还不好说,但,后宫那位肯定要出手的。”顿了顿他听见自已的父亲踌躇地问:“轩弟,你不觉的奇怪吗?”
“王兄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说不上,但我不久前听说有江湖中人在寻找芳矶王叔和萱公主的后人。”
“王兄是说,这次的麟选皇储是为了……”
“不知道”长久的叹息:“南胤人,复国之心不死,百足之虫………怕是有人在拿此事做文章,”
“婆婆,那些人是为了找相显吗?”原主虽然听到了一些,但年纪太小根本不明白大人话里的隐忧,但李寒青却能从三言两语中分析出来这事件的脉络:“因为他们是南胤后人?”
芩婆意外:“你是从何而知?”
“我偷听到的。”见芩婆没有否认,李寒青心中便有了答案:“婆婆放心,此事我会保密再不让旁人知晓。”
芩婆可能顾虑他还是个孩子,于是试探地多问了一句:“寒青,你可会怪他们?”
“相显,相夷吗?”李寒青摇了摇头:“我怪他们干什么?”
玩弄阴谋诡计,屠戮人命的又不是他们……
血域天魔……南胤……皇室……
我总要查个明白,为枉死者讨个公道——李寒青默默发誓。
只是,云隐山的鸽子飞去又飞回,芩婆的神色也日渐忧虑渐深,直到三个月后,李寒青身上的伤已全都大好,山下传来漆老头儿的声音:“芩娘,你又用这阵法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