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呜咽,寒鸦闹枝,一场大雨过后,秋叶皆已落尽,只有老树顽强的秃枝依旧迎风挺立。晚秋的夕阳,已把冬的寒月升起;南归的大雁,已把冬的脚步传递。季节的更替总是来去匆匆,无论是谁也挽留不下。就像岁月流年,留不住知已红颜;惜时少年,守不住山盟誓言。所以美好时光只在昨日。
关外黄沙漫天,夜间的极寒已使得不少最凶猛的野兽安分地缩在窝里。沙漠的夜,静的令人发怵,诡异的迷宫之山、冒泡的沼泽地,无不体现沙漠的无情与残酷。而白天的炎热与夜间的极寒构成了沙漠的两极天气,你若无法忍受它的极端也就无法享受它的神秘与美丽。
在无尽的沙漠中,绿洲就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闪耀着生命的光芒。绿洲总是比情人的怀抱还要温柔可爱,周围郁郁葱葱的棕榈树、柠檬树、甘蔗,叶子常年青翠欲滴,碧绿的泉水常年不涸,这里散发出来的生命力,承载了无数前行者的希望。这里的人民简单又知足,他们依靠绿洲里的资源,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西方属秋,秋季代表收获,一年的辛苦在这个金色的季节得到回报。
西方属金,鸣金收兵代表结束,结束又是新的开始,而新的东西总是最有生命力的。
西方属白虎,白虎乃杀伐之神,在这个萧瑟的季节里谁又会去挑起争斗?
一张由老木藤制作的摇椅上坐着一个人正闭着眼睛享受午后的太阳。四尺来长的摇椅由于时间的磨砺,原本的颜色已完全褪去,丰厚的油脂使它变成了棕褐色。虽然还没有散架,但是一摇起来,就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手里的蒲葵扇轻轻摇过,驱赶了几只小虫,摇椅旁放着一壶清茶。大门是开着的,从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远处田野里麦穗随风摆动的“身影”,阳光照在院子里发出了淡黄色光晕,在淡黄色的光晕中可以看到一个细长的人影。
他一直认为想要在这个江湖上生存下去就必须要遵从某种秩序或者规律,就好像四季的变化一样,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是自然之理,他在秋收的季节里收获了想要的,如今正是“藏”的时候,今天是他在这里的第五日,割麦穗、读古籍、晒太阳可以帮他静下心来规划来年的路。
今夜酉时,西域的三大高手会到这里向他汇报今年各自的情况,他只希望这次听到的能与以往不同,因为这六年来,江湖实在太过平静,就像一滩死水,早就失去了生命的脉搏。
红日还未西沉,院中走出一个身着黑白长衫的男子,他的头发甚至是胡须都是黑白相掺的,只有他的眼睛只有一种颜色——白色。
“先生请坐。”他指了指一旁的靠椅道,他的眼皮缓缓抬起露出两颗黑宝石般的眼眸,这眼神如一泓清泉清澈见底,又如大海般幽深久远,有种说不出的神秘,仿佛隐藏了无数的心境和故事。五官轮廓分明如雕刻一般,虽然懒散地靠在摇椅上,但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王者般的气息,就犹如一位君王正躺在皇家园林中小憩。
“今天的太阳的确很舒服,要是我的话也不会去选择割麦穗。”
“该享受的时候我绝不会去做别的事。”
“只可惜无论多美的风景也只是梦中幻境,无穷无尽的争斗与痛苦才是永恒的。”
李玄缨摊开双臂,让阳光包裹着他整个身躯,道:“虚幻和真实都是源自内心,无论世上有多少肮脏黑暗的事,但这一刻的光明在我身上,起码这一刻,我相信美丽是真实的。”
那人没再说话,静静地陪着他感受太阳的温度。
少时,日已有些西斜,农田里劳作的老少已将一大捆麦穗装在骡子的后背,他们放下沉重的脚步,脱掉紧绷的衣衫,解开鞋袜,光着脚丫子,边走边哼小曲儿,这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
“据说盲人的眼里并不是完全黑暗,也能见到一部分光。”
“错了,瞎子的眼里没有光明也没有黑暗,有的只是一片虚无。”
“虚无?”
“你闭上一只眼睛看看视野有没有变化。”
李玄缨闭起一只眼睛,道:“世界好像缺了一块。”
瞎子道:“那一块是黑暗吗?”
李玄缨道:“像黑色,又好像不是黑色,无法形容是什么颜色。”
瞎子道:“这就是虚无的颜色。”
李玄缨道:“如果你能多感受一点光亮,也许也会喜欢这个世界。”
瞎子道:“大地太过美丽,一个人眼里只有杀气看到的往往是一个血腥的世界。”
李玄缨道:“在这里,你大可展出你的双瞳。”
瞎子道:“不能,因为离魂眼若是对人失去了作用我便会挖去双目,到时就成了真正的瞎子。”原来这人便是祁连山三绝中武功最高的孟常明,据说他有一只眼睛看不见东西,而另一只眼天生双瞳,能见鬼神,夜里识物与白昼无异,一发功可惑人心智,不过在江湖上能让他睁开双瞳的人并不多。
日已黄昏,太阳西下。天空正在慢慢变暗,金色的余辉不仅使天空和湖面变成金色,就连李玄缨和孟常明也变成了金色。
孟常明起身捋了捋散乱的发丝,朝东离去。
“常明兄可知近来江湖中有一个厉害的人物?”
“谁?”
“不知其名,只知道江湖上的人都称他为先生。”
“杀吗?”
“要杀,却不是他。”
“是谁?”
“崔冥。”
“那柄黑魂刀。”
“不知这柄刀能否让你睁开离魂眼。”
“不管什么样的刀都会有生锈的一天。”孟常明已出绿洲。
落日仅剩的一点余晖从李玄缨身上移开,就像岁月一点一点离去,这样的情景对于一个将近知天命之年的男人来说总是有点惆怅。
孤灯。
斗室的中央有一张木制的方桌,方桌的中央放着一副粗糙的茶具,李玄缨正在用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为他们斟茶。
“都坐吧,李玄缨道:环境简陋了些,三位可不要嫌弃。”
首先坐下的是罗伽罗,他的步子迈得很小且很轻,他小心地将长凳往后挪了挪,轻轻坐下。接着是钟壬洛,他从进屋起就一直弓着腰站在李玄缨身后,他迈着碎步也没有调整凳子的距离,长凳很窄,但他还是只坐了半个屁股。丁吉见他们两人已就位便两步来到桌前,手背因甩动碰到了李玄缨的后背,他用脚勾出了桌下的长凳,坐下后将小臂放在了桌上。
“各位,请用茶。”
丁吉单手捏着杯子就往喉咙里倒,看他的样子连嘴唇都没有和杯子沾到,茶下肚的瞬间便吐出舌头道:“好苦的茶。”
钟壬洛则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垫着杯座,向李玄缨点了点头道:“请。”他先是浅浅地舔了一下,这味道显然不合他的口味,眉头微微一皱,眼角瞥了一眼丁吉便一饮而尽。
罗伽罗的眼神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举杯、饮尽,放下,这是他的动作。
李玄缨笑道:“你们平日里酒喝得太多,肝脾火气旺,这苦丁茶可以帮你们去去火。”见三人没说说话,李玄缨看向罗伽罗道:“罗先生这些年一直留在关外辛苦了,我来为你再斟一杯。”
罗伽罗道了句“不敢”后用双手托起茶杯,李玄缨提起茶壶越倒越高,一阵白雾升起,壶口的茶越流越急,而罗伽罗却端得极稳。李玄缨提着茶壶已过头顶,但落下的茶却没有一滴溅到罗伽罗手上。一旁的丁吉和钟壬洛看得面露惊讶之色,他们当然知道这是罗伽罗用内力将茶水牢牢吸住,茶水入杯就好似立刻冻住一般,没有一丝涟漪。这不仅需要极高的内功修为也少不了一双鹰一般精准的眼睛,如果无法看清溅起的茶水的方向,仅将内力附于杯子上恐怕这小小的茶杯早已被震得粉碎,看样子他的武功又上了一个境界。
茶已斟完,虽然罗伽罗还是面无表情,但眼中却掠过一丝得意。
“多谢,请。”罗伽罗准备品尝自已的胜利果实。
“且慢。”
罗伽罗不解。
“这壶里还有一滴。”说罢又提起茶壶,这次他并没有举得很高,壶嘴几乎就贴在杯沿上。
罗伽罗当然不是个大意的人,他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壶口,估计水滴的方向及力度,他对自已的耐心及判断力一向很有信心。所以当那一滴茶珠刚离开壶口时他已用上了九分的内功催动吸力,他相信这颗微小的茶珠就像滴在大海里一样,不会起任何动静。
曾经有位智者说过一句话:“当一个人最接近成功的时刻也正是他最接近失败的时刻。”所以,当最后一滴茶珠落入杯中溅起了万颗茶露。罗伽罗不可思议的呆在原地,他的手还没有放下,一滴水落入杯中怎么可能将一整杯水统统溅出来呢?紫砂的茶杯因为没有水而变得很干燥,茶已顺着木桌的缝隙滴在地上。
滴答声维持了很久,期间四人都没有发声,丁吉和钟壬洛的脸色有些发白,罗伽罗以茶杯为载体再加上深厚的内力竟然吸不住一颗小小的水珠,而且李玄缨单手提壶,身体距离茶杯并不算近,这更增加了注入内力的难度。
“唉,李玄缨叹了口气道:“人老不中用了,连茶壶也拿不稳了,罗兄,实在对不住。”
罗伽罗眼中已无神,道:“岂敢,岂敢,是在下无能。”
李玄缨右手拍了拍罗伽罗的肩膀,看着丁吉和钟壬洛道:“这江湖迟早是要交到你们手上的。”
丁吉和钟壬洛一听扑通跪倒在地,双手抱拳道:“属下对尊主一片赤胆忠心,还望您明鉴。”
李玄缨道:“尊主,我不喜欢这个称谓。”
“是。”
李玄缨将他们两人扶起,笑道:“两位兄弟快快请起,这江湖是我们用血换来的,我岂会不知,为兄只是感慨岁月如梭,有些力不从心,不负当年的豪情壮志呐。”
“兄长说哪里话,这江湖除了您谁能平之,我等必定同心协力,确保兄长霸业永固。”
李玄缨招呼他们重新坐下,道:“谁都想自已的基业永固,只可惜这天下却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他将茶壶中的渣倒掉,又道:“旧人和旧茶都一样,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如滚烫的水沏到茶杯里,茶味是越来越浓,但总免不了喝掉之后要重新倒,几次过后就淡了。
又是一阵沉默。
李玄缨在一旁的案边焚了只香,又在角落劈了三颗柴,漆黑的铜壶置于炉架上。一炉火,水沸烟升,茶叶在沸水中翻滚,茶香袅然飘起……
窗纸已白,日已东升。
三人面无表情地出了斗室,步子比来时明显沉重了许多,相互道别后丁吉和种壬洛朝东返回中原,自李玄缨成为武林至尊后他们两个就被派往关内,以黄河为界,钟壬洛辖南,丁吉统北,中原的繁荣生活已使他们学会享受,但却没有因此沉沦,他们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罗伽罗则被留守西域。
罗伽罗走出绿洲进入沙漠时已是正午时分,沙漠的太阳在冬季依旧毒辣,黄沙伴随着狂风漫天飞舞,茫茫黄色一望无际,他的眼睛已无法完全睁开,靴底烫得厉害,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牵匹骆驼来,现在他只觉口干舌燥,他将斗篷披起,脚步迈得越来越大。脚印也越陷越深,心中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个鸡不生蛋的地方。
沙漠是一片极旱之地,人体水分会大量蒸发,如果不能及时补充,任凭你是怎样的绝顶高手也会被沙土埋尸。罗伽罗的身上已无淡水,以他的功力,只要保持最轻快的步伐,最大限度地节省体力,不出两个时辰便可走出,他常年生活在西域,这个道理他当然不会不懂,但他此时却突然跃起施展轻功,在无尽的沙漠中这无异于自杀。
在空中,他的热血开始翻腾,作为一个武痴、一名高手、一位好胜的斗士被人轻松击败,心中的失落感已无需多言。他自信自已的功夫就算赶不上李玄缨也应该不会相差太大,但现实往往难如人意,经过昨夜的观察,他确信就算自已不眠不休再苦练十年也不敌李玄缨十分之一,想到此处,他怒火中烧越飞越高,随之而来的体力也越耗越大。
太阳犹如一颗巨大的火球烙在罗伽罗的额头上,他的嘴唇开始发白,嘴角处已有些裂纹了,每次的呼吸犹如刀割一般,空中的双腿已感到些许酸楚,此刻就算他再不悦也只能先回到地面上,重新以最节省体力的方式前进,毕竟他已是个五十三岁的男人了。下颚的汗珠随着三寸来长的胡须连串滴落,又往前走了几步,脑门已涨得厉害,手背的青筋已凸到极致,全身的血管好似炸开一般,如果不立即进水降温的话恐怕就要横尸当场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再厉害的高手在大自然面前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罗伽罗用右手挡住风沙,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简陋的木棚,木棚外飘着几片挡风的帆布,他喜出望外只希望这并不是海市蜃楼。他深深地出了口气,把嘴唇咬地更紧,通常能忍受痛苦的人都有着很顽强的生命力,当他的手搭在棚柱上时他知道自已的生命已可以延续下去了。他摘掉斗篷,抖了抖头上的沙土准备进去看看有没有水。
当他掀开布帘进去时赫然发现李玄缨正坐在一张破旧的小板凳上,他记得来时途中并未发现有这么一间简易小棚,可见这是李玄缨临时搭建的。罗伽罗离开小院这么久,中途又施展了轻功才踉踉跄跄来到这里,他确定路上并没有谁从周围经过,李玄缨能比自已先来到此处并搭简易棚必定是使用了轻功,但看他的样子如此气定神闲,一点都没有气喘的迹象。罗伽罗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可怕。
“尊……尊主。”罗伽罗低着头拱手道。
“路上辛苦了,坐下饮杯茶吧。”
又是茶,这已成为让他心有余悸的饮品。
茶杯很小,甚至比那间斗室里的茶杯还要小,对于一个走了远路又临近虚脱的人来说实在不过瘾。面对面,李玄缨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并没有为他斟一杯的意思。
当罗伽罗那干裂的嘴唇快触到杯沿时,李玄缨道了句:“伽罗兄,你觉得丁吉和钟壬洛这两个人如何?”
罗伽罗是个很有规矩的人,虽然口渴难耐但还是要先回答李玄缨的问题。道:“回尊主,属下与他俩各处一方并无什么联系,所以不是很清楚。” 说罢他急忙张口准备喝下茶水,在他看来就算眼前是杯毒酒也要先咽下,但李玄缨却并没有打算让他马上喝下,继续跟他讲话。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让我来跟你讲讲。他又抿了口茶道:“丁吉的势力在黄河以北,最远可达凤水山,不少游牧民族中都有他们的弟子,他的最强处则在长安南街的卧龙寺;钟壬洛管辖黄河以南,最远可达南海群岛最南端,这几年的水路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少海盗都与他关系甚密,每年都会去福安贡献金银珠宝,三年前的官家盐船覆沟案就是他联合海盗做的,有此可见不少官员与他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罗伽罗点点头,等着李玄缨说下去。
“你可知他的为人?”
“这……”
“丁吉看上去是个老粗,实际上却心细如丝,且他的目前武功已不在你之下了;钟壬洛虽然是只笑面虎,但城府不及丁吉,他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却很少用这些银子,这种人很容易被人收买。”
“尊主为何告诉我这些?”
“不急,你先饮下此茶。”
罗伽罗看着豆大的茶杯一抬手便喝尽,这茶一到喉咙就已干去,根本没有润及肺部。
李玄缨从木桌下拿出一只大碗将水倒满递给他,道:“在沙漠中长途奔袭,肺部总难免会因膨胀而变得稀薄,此时如果大量灌水会冲击肺部导致出血,我故意引你讲话只不过是要你现将肺部的浊气排出,拿小杯于你饮下能让肺部预先适应。”
罗伽罗心头泛起一阵暖意,自他归顺李玄缨以来,他一直不服这个比自已还要年轻五岁的尊主,因此他不断地钻研武学,试图有朝一日能挫败他的锐气。如今看来,李玄缨不仅武学高深、智谋过人,更是一位很有魅力的领导者,他当然知道李玄缨这么做是在有意拉拢他,但对于当今武林第一人来说已实属难得了。他离开座位正准备拱手表达谢意时却被李玄缨一把托住。
“罗兄,你我的关系不必如此。”
罗伽罗的眼眶竟有些湿润,声音有些颤抖,道:“是。”
李玄缨道:“我们俩的年纪加起来刚好一百岁,这江湖也绝不允许被外人夺走。”
罗伽罗坚定道:“决不允许。”
李玄缨道:“所以,希望你能明白我将你独自留在关外并不是不想让你享受中原的富贵繁华,实在是有很多事、很多人让我们不得不防,我们在关外起家,最强的实力也应该在这里。”
罗伽罗道:“以往是属下愚钝,未能明白尊主的用意,日后一定勤加操练,广纳贤才,为固基业在所不辞。”
李玄缨点点头,道:“你的儿子罗骢,现在正是他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罗伽罗心头一怔,道:“犬子武功粗浅且生性狂傲,只怕难成大器。”
李玄缨道:“我们年轻时候哪个不是一身臭脾气,狂傲有狂傲的好处,只要用对了地方一样是块美玉。”
罗伽罗道:“是。”
李玄缨道:“北方一些部落的游牧民族嗜血好战,性子刚烈却佩服本领比他们大的人,以骢儿的个性应该能与他们成为朋友。”
罗伽罗道:“与他们结交之后呢?”
李玄缨道:“利用他们打入丁吉内部,窥探他的一举一动,如此就可判断他的小心思。”
罗伽罗道:“尊主既然认为他有威胁何不直接做掉?”
李玄缨道:“丁吉管辖北方不仅能使当地绿林道趋于稳定,也可以保存我们的实力。”
罗伽罗道:“那南方的钟壬洛又有何良计?”
李玄缨道:“打击拉拢海盗,劫起生意,削弱其财政。”
罗伽罗道:“近期江湖上的传闻以及那首诗谜值不值得我们花心思?”
李玄缨道:“暂时不用。”
罗伽罗道:“哦?”
李玄缨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话分两头,河西古道上空有朵厚厚的白云随着两匹白马的步伐慢慢移动。丁吉和钟壬洛一路无话,刚从沙漠中走出,身上已被烈日烤得滚烫,白马的喘气声越来越粗,不远处是一条几近干枯的小溪,两人便驱马上前歇歇脚。
河床裸露,像一条长长的伤疤,溪水少得已不能用水袋去撩,只能双手作瓢往嘴里送。
丁吉拍了拍脸颊叹了口气,道:“原本我一直以为自已的武功已无限接近李玄缨,现在看来真是低估了他。”
钟壬洛道:“如果你我联手是否可以匹敌?”
丁吉道:“就算再加上姓罗的也没有半点胜算。”
钟壬洛道:“真有这么恐怖?不是在下自大,再怎么说我们三个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算拔尖,李玄缨就算神功盖世也不可能同时对付三名一流高手。”
丁吉道:“我们看到的李玄缨并非最厉害的李玄缨。”
钟壬洛道:“你是说他的剑?”
丁吉道:“你可还记得十九年前,中原与西域的江湖道乱战?”
钟壬洛道:“那场大战你我都不在场。”
丁吉道:“幸亏我们不在场,不然只怕已成了李玄缨的剑下亡魂。”
钟壬洛道:“哦?”
丁吉道:“我曾听家父讲起过当时的情景,上千人的争斗,尸横遍野,血光漫天,就连树上的每一片叶子都有血迹,李玄缨一剑挥出便有雷霆万钧之势,剑光所及之处,犹如闪电一般撕碎天空,一瞬间,山石炸裂、树木粉碎,我们西域高手死伤无数,战斗过的地面留下一道七尺来长的深沟。若不是中原武林中有内应,只怕西域高手已尽数死在他的剑下。家父这样评价,‘剑气纵横,冠绝古今’。这件事被记在江湖实录中。”
钟壬洛思索片刻,道:“现如今,中原的势力已尽归我们所有,他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尊主,难道联合中原的各方势力也不能敌他吗?”
丁吉道:“你太小看他了,姓罗的武功在你我之上,为什么偏偏留下他独守关外?”
钟壬洛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难道……”
丁吉摇摇头道:“你到此刻才明白,他的核心力量必定藏于关外。”
钟壬洛道:“如此,我们只需拉拢罗伽罗,将其核心力量收在麾下便可扳倒李玄缨。”
丁吉淡淡道:“如何拉拢。”
钟壬洛道:“无非是金钱、地位和女人。”
丁吉道:“有些东西靠这些是换不来的,姓罗的跟李玄缨都不是这种人。”
钟壬洛道:“你有何良策?”
丁吉道:“近期江湖上流传的诗句你应该听过吧。”
钟壬洛道:“是的,但你相信这是真的?若是真的,李玄缨应该比谁都着急才对,这次见面他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丁吉道:“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也许他已早有计划。”
钟壬洛道:“那我们?”
丁吉道:“过往得到的东西就好比一座城寨,奕棋之道,与其恋子以求生,不如弃子以取胜,弃此寨者主动出击者生,守此寨者必死!世事如棋宁输一子莫失一先。”
古道白马,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二人分别时并未交代后续的事情,他们当然很清楚就算扳倒了李玄缨,届时他们两人也免不了为独上高楼而进行一番争斗,又是阴谋阳谋各方势力之间的博弈。人心为什么总是这么难以满足?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丈深渊终有底,五寸人心最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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