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爷和顾大老爷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太子一党缠的紧,连带着顾安钰那头也受牵连,幸而顾安钰在金吾卫当差,要避嫌的缘故,太子等人也不好纠缠太过。倒是顾二老爷几次“巧遇”太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让太子得了空隙,气得顾老太爷让顾二老爷请了病假,干脆休沐在家。
二皇子连上了三道折子,圣上顾念着父子之情,且太子中毒一案圣上心里也存着疑影儿,就将二皇子放了出来,只一条仍旧不许二皇子上朝。
工部尚书谢正则今儿早朝又提出要重修永定河,说是钦天监测算出今年夏季多有雨季,恐堤坝年久失修,要整修京内的永定河,连着金次辅也跟着进言不若趁此机会将几条重要的河道也跟着修一修,免得连年水患,百姓流离失所,又失了赋税。
整修河道没什么不好的,算是利国利民的好工程。唯一犯难的就是银钱,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于承德核算了一番,若是一并将永定河和江南的几条主要水道好好修整一通,怕是要几十万两银子的花销。
于承德跪在圣上面前往上报了个天文数字,又说这还只是小修,尽可能的节省的。
圣上难得沉默,这数额可算不小,心中却又想着开春江南水患可是死了不少人,此时趁此机会好好休整一番,也好度过夏秋两季又是多雨的时候,也算是好事。
见着圣上沉默,吏部尚书阴昌茂跪地开口道:“此事还圣上请三思啊,这花销可不是小数目,于大人可是认真核算了?”
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大殿上争执,顾老太爷、叶南锦和五皇子几人都看得明白,这两人都是太子的人,太子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怕不是故意在圣上面前做戏。
还是陈首辅说了句“兴修水利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儿,马虎不得,于大人还是回去好好在核算一番。”才让圣上下定决心,只让户部给工部批了五十万两白银整修永定河和江南的几处主要的水路干道。
银子的事儿有了着落,到底谁来主持这事儿又犯起难来。
谢正则作为工部尚书理应是他去主持,却借口要整修永定河不便出京,圣上倒也没有反对谢正则,派谁去江南这会儿倒成了难题,一时间金次辅和几位阁老意见相左,在大殿上又打起口水仗来。
太子立在前头,面上一派淡然,心中却暗自盘算着,西北的生意他握在手里,一年至少是十万的利,整修水利这样的白得的功绩他也要势在必得,最好父皇派了沈青山去,他也好将江南也握在手里。
二皇子一党有些官员就急了,他们这一派近日来本就受了打压,如今这样好的差事就算不能落在自已人手里也不能叫太子白得了去。
“臣以为,左副佥都御史方悯之是最为合适去江南主持水利一事的人选,方大人是苏杭人士,熟悉江南水系,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吏部侍郎岳安鹿上前一步向着圣上请求到,
“方大人年事已高,若真如岳大人所说,去江南走上一遭也不知是否还有命回来。”说话的是一名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
顾老太爷看出二位皇子的意图,略一思索,上前谏言道:“圣上,兴修水利一事无非是要减少水患灾祸,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此人必要熟悉江浙一带几大主要水道,又要有兴修水利的经验,臣斗胆推举孟家孟易卓。”
“那孟易卓品行不端,如何能担当此等重任?!顾伯爷怕不是糊涂了!”
“臣也以为孟家最为合适,且不说孟家几代在江浙一带经营水利船事,熟知水文,就说孟易卓也是年少成名,臣记得当年的汾水的水利就是他主持修建的。”兵部武选司的方溢同紧着说道。
木阁老转了转眼睛,上前一步开口道:“臣以为孟大人狎妓一事属实冤枉,都察院的张大人曾与我说孟大人当年与那女妓来往实则是为了那女妓手中的几张图表,据说是晋中黄河一带的水利工程的图纸。臣以为以孟大人的心性必是不会做出狎妓一事来。”
圣上的目光转向都察院佥都御史张庭峰,“回禀圣上,确有此事,那女妓家中原是太原府蔡家的,当年蔡家获罪,这几张图纸就流落到这女妓手中,孟大人的确是为了那几张陈年的旧图纸才与那女妓来往频繁。”
几人一时不再说话,等着圣上做决断,二皇子一派倒也不急了,只要不是太子,哪怕是大皇子的人也值了。
圣上拨弄了几下手中的翡翠十八子,眼中的目光晦涩,在太子和大皇子二人身上来回打转,又垂下眼睛,淡然开口道:“着,封孟易卓工部都水司郎中,并江南孟氏一族主持修整京杭大运河、淮河、泗水一带水利。”
太子面色略带阴沉地回到屋子,一挥袖,便将桌上摆放整齐的一套精致茶杯狠狠摔到地上。瞬间,清脆的破裂声在屋内回荡开来,满地都是瓷器碎片和溅出的茶水。
“顾家那个老东西,本是十拿九稳之事,他竟敢横插一脚从中作梗!难道我近来对顾家的礼遇还不够多吗?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太子的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着。
这时,卢侧妃听闻声响,款步姗姗地走来。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罗裙,身姿婀娜,面若桃花,美眸流转间带着几分妩媚与柔情。只见她先示意侍女们收拾残局,然后亲自为太子斟满了一杯香气扑鼻的花茶,轻轻递到太子面前。
“太子息怒,身体要紧啊。”卢侧妃娇柔地说道,声音如黄莺出谷般婉转悦耳。
“圣上此番未选用太子爷的人,想必也是出于全盘考虑,为了太子您日后的大业着想。此事原本就急不得,需从长计议。如今圣上已定孟易卓,那太子何不想个法子,将沈青山作为副手塞进这个差事里呢?如此一来,既能达成目的,又不至于引起圣上过多猜忌。况且,像这般重要之事,圣上断不可能只交付于孟易卓一人去办呀。”
太子听了卢侧妃这番话,冷哼一声:“哼,那几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至今仍不肯向本宫低头服软。莫非他们当真以为,待到父皇百年之后,这皇位还会落入他人之手不成?简直是痴人说梦!”
卢侧妃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太子身旁,轻缓地坐下。她伸出玉手,轻柔地搭在太子的手臂上,微微侧身靠近太子,朱唇轻启:“不听话的宠物,换了便是,太子又何须为此等琐事动怒伤身呢?”说着,卢侧妃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太子。
太子伸手拍了拍卢侧妃的手,“还是你最懂本宫的心思。”
顾老太爷和顾大老爷在书房议事。
“太子爷的心愈发急切起来。”顾大老爷轻叹一口气说道。
“这两年二皇子动作频频,偏生二皇子生母淑贵妃在后宫独大,也难怪太子着急。”
“你二弟是个实心人,狼环虎饲,咱们不得不防,我看不如活动一番叫他去礼部担个闲职,也好省的几方人马惦念着。”顾老太爷压下一口茶开口道。
“儿子明白,太子如此步步紧逼,儿子只怕咱们家又要起波澜。”
“嗯,圣上正值壮年,咱们家既没有那个心思就不要掺和,这几日我瞧着钰哥儿很是稳重了不少,就是华哥刚刚回京不久,这几日正四处交际,你这个做大伯的该提醒的都要提醒到位。”
“二皇子惯是会盯着后宅内院做文章的,暄姐儿婚事已定,多跟着她母亲学学,后宅之事叫你媳妇多盯着些,日后我们去了,这个家就要你和你媳妇撑起来,你四弟能力平平,心思又多,这几日你也要多盯着他,免得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顾大老爷自是连连答应。
顾安欣斜靠在贵妃榻上,听完自家哥哥的话,两条秀气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来,“不是我不信哥哥的骑射技艺,我就想问问哥哥怎么想起来要去西山猎场了?”
“今儿哥哥去书局,巧遇信王府的世子爷,去西山猎场自是信王府世子爷提出来的,说是得了空,要请我和大哥、承恩伯周家家的几位公子、永怀王府的世子爷还有汤家的一块去西山猎场玩玩。”顾安华颇有些不以为然,一脸高兴。
“到时候与你交好的承恩伯家的还有汤家的姑娘都去,到时候哥哥也带你去。”
顾安欣听到这里紧皱 的眉头微微松下来,转念一想,开口道:“哥哥要想去也行,必得穿着金丝软甲,这马匹也要妹妹我选的,哥哥才准去。”
顾安华听着自已妹妹略带无礼的要求,只是宠溺的笑笑:“那马鞭是不是也要用你准备的?”
顾安欣点了点头,又开口道:“到时候还要带着林护卫他们几个。”
这下顾安华发觉到不对劲起来,“可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不用旁人说,妹妹我又不是整日里在家绣花读书,是个痴的。”
顾安欣从顾二老爷称病休沐开始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局势的变化,从叶南锦那里得来的消息更是让她警觉。
“等下哥哥将这件软甲送到大哥那去,就说是哥哥的心意让大哥日日穿着就是。”
顾安欣说着叫银铃将另一件金丝软甲递给顾安华。
顾安华不是个迟钝的人,想着大伯父叫自已和大哥过去叮嘱的那几句话,心里沉了沉,面上笑意不减,安抚了顾安欣几句,叫她小小年纪的不必这样忧虑,又说过段时间等夏日里带她去温泉庄子上玩耍。
“爷,您今儿个去了京营一整天,肯定累坏了吧?”五皇子妃端坐在五皇子身旁,伸出那双纤细而又白皙的玉手,手法娴熟且轻柔地按摩着五皇子的头部。她的手指如同灵动的蝴蝶一般,轻轻地揉捏着穴位,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五皇子微微闭着双眼,享受着妻子温柔的服侍,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累倒是不累,只是今儿早上上朝的时候,可真是瞧了一出好戏!咱们这太子爷心里头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只可惜啊,这账目最终还是没能如他所愿。”说着,五皇子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对太子的盘算颇有些不屑一顾。
五皇子妃一边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一边轻声说道:“管他什么好戏孬戏呢,爷只要做好自已份内的差事就行了,反正太妃娘娘肯定会护着咱们的。”话音刚落,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娇嗔起来,就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儿,让人听了心生怜爱之情。
“说到这里,太妃娘娘年岁渐长,咱们做子女的也要孝顺,今儿在京营碰见永怀王,那厮没什么本事,偏生就是生个了优秀的好儿子。”说着五皇子伸手拉过五皇子妃的手,挑着眉笑道:“我俩也该好好努力,再给福哥儿添个弟弟妹妹,也好让长辈们再享享天伦之乐。”
五皇子妃抽回手,嗔怪道:“这就是爷的孝顺?”
五皇子大笑着将五皇子妃搂进怀里,“等着六月里父皇就正式册我做恒王,到时候咱们也要来个双喜临门才好。”
下人们早就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关上房门掩去一室旖旎。
顾老太太垂首望向跪在自已脚底下的顾安琳,视线又转向顾安琳亲手给她做了一双鞋袜,半晌才淡声开口道:“你的婚事必不会由着你母亲一个人做主,女儿家求得无非是如意郎君、日子和美,你能来祖母这里剖析心迹,也算是你没彻底被你母亲带歪了。”
顾安琳姿态放的更低,低声道:“也是三妹妹点醒了我,往日里我总是因为得不到母亲的重视与偏爱,总要钻那牛角尖,却不想这也是毁了自已。”
“你三妹妹是个难得通透的,别看她万事不上心的模样,你们姐儿几个倒还真是比不上她心思灵透。”
“罢了,快起身吧,虽说如今这天儿是渐渐暖和了,但地上到底还是凉的,你这么跪着,万一跪得久了染上了寒气可如何是好?”顾老太太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眼前跪着的顾安琳身上,心中自是明白她那点心思。
不过也罢,日子还长着呢,往后且慢慢瞧着就是了。若这孩子当真能够如同宁姐儿那般真正地想通、放下过往,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倘若未能如此,那她这个做祖母的也算对她尽心竭力了。
顾老太太稍稍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年纪也是越来越大了,眼瞅着就快要到及笄之年。正巧这段时日你大姐姐正跟着你大伯母学习管家之事,我去与你大伯母知会一声,让你也一同跟着学学。”
听闻此言,顾安琳原本低垂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声音中更是不自觉地多出了几分真挚的感激之情:“孙女多谢祖母!孙女定当用心向大伯母和大姐姐求教,不负祖母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