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镖局肃州分号就在城西,西大街的尽头,一进城门便是。镖局正门开在西大街上,车马门在西边紧挨城墙的西城路上,两个门上都挂着一串明亮的灯笼,每串都是五只,前四只分别写着:天、雷、镖、局。最后一个上面用小字写着:肃州分号。两串灯笼在将天雷镖局照得光亮的同时,也分别成为两条街上的信标,西大街和西城路上的店铺不少,但都只是在门头挂两个惨淡的小灯笼而已,远没有天雷镖局明亮。
余傲雄怕引起误会,便带着符九摇和惠小星,牵马拐进西城路,直接来到镖局后院的车马门前。他把手上的火把和马儿缰绳交给惠小星,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昂首走到门前,左手背在后面,右手拉起门环,“当当当”敲了几下。
惠小星悄悄对符九摇说:“九姑姑你看,这时候了还要摆他总镖头的谱儿!”
符九摇只微微一笑。
里面没人应答,余傲雄又“当当当”敲了几下。惠小星在他身后嘲讽道:“你们镖局这伙计不行啊,换了我们红玉客栈,早出来人招呼了!”
余傲雄不愿理他,但镖局里面的人似乎也不愿意理余傲雄,等了好一会儿,非但没人来开门,就是问也没人问一声。
惠小星又道:“余总镖头,你敲的该不会是死人的棺材板吧?”
余傲雄顿时来了气,抡起拳头,“咚咚咚”地朝门上砸了几下。这次过了片刻,终于从里面传来声音:“谁他妈的一直敲啊敲!老子这里又不是他妈的阴曹地府,赶着过来投胎啊!”
惠小星哈哈一笑,说道:“余总镖头,咱们才过了嘉峪关,又要过天雷关,而且是关关难过啊!”
余傲雄被他一激,气血翻涌,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抬起右腿,猛地朝门上狠踹了一脚,接着就听见“咣”的一声,厚重的胡杨木门竟被他踹开了。
惠小星有些不可思议,转头看向符九摇,符九摇也是眉头微皱,不太相信。
接着就听余傲雄朝里面喊道:“老郭,你们他妈的,又在赌钱是不是,老子敲了半天门也不知道过来开!”
惠小星举着火把朝里面探头一看,只见地上躺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怀里还抱着一根粗壮包铁的门闩。惠小星心想:“原来如此,人家刚给你开了门,你就把人家踹翻在地!”
地上的老郭借着惠小星火把的光,看清来人竟是总镖头余傲雄,连忙拄着门闩爬了起来,声音颤抖地说道:“总镖头,您……您可回来了!”
惠小星有些好奇:“怠慢了总镖头,难道不该先说愧疚的话吗?”
老郭是肃州分号里最勤奋老实的一个,余傲雄刚才意外将他踹翻在地,心中未免有些过意不去,因此也并不细想老郭的话。他敷衍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道:“去叫老贾过来,再去东院准备两间上房,有客人来!”说完便转身迎符九摇进院。
老郭连忙拄着门闩走上前来,接过符九摇手里的缰绳,便要往马棚里走。
余傲雄面露不悦,斥道:“妈的,老子不就踹了你一脚,至于装成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吗?”
老郭叹了一口气,边带着惠小星牵马往右手边的马棚里走,边说道:“总镖头,你不懂,我这腿他妈……被人打断了!”
余傲雄颇为惊讶,三两步跟到马棚门口,问:“你这家伙,平时连镖局门都懒得出……难不成是赌钱输了他们几个?他妈的,老贾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外面管不好,内部也不会管,自相残杀的事也能发生!你把马系好出来,老子给你做主,谁下的黑手,老子也废了他的狗腿!”
老郭忙道:“总镖头误会了,跟贾镖头和咱们镖局的人没有关系,是外人……也不算是外人,我们也不确定他们到底跟咱们天雷镖局有没有关系!”
余傲雄说:“你这家伙,怎么变得吞吞吐吐的?”
老郭系好缰绳,扶着马槽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符九摇,说道:“总镖头,先让两位客人休息,不过东院去不得,我把南边二楼收拾出来,委屈客人将就一下。”
余傲雄板起脸孔道:“你他妈的卖什么关子,发生什么事了,东院怎么就去不得?快说!”
老郭只好低声道:“后院来了几位不速之客,总镖头,咱们去南房商量,贾镖头他们都在那里。”
余傲雄心中隐隐升起不祥之感,转头看向符九摇,征询意见。
符九摇点了点头,接着从袖中抽出一块黄色面纱,戴在脸上。
余傲雄虽然一眼都没瞧惠小星,但惠小星并不生气,心想:“最好来的都是厉害的妖怪,将余恶人和白骨夫人统统杀了!”可他转念又想:“白骨夫人又没有对我怎么样,还是别让她死了!可她如果不死,我还得被带到凉州去……”正想得出神时,忽然手被人拉起,抬头去看时,余傲雄和老郭已经走出去了,符九摇拉着他的手,说道:“小星别怕,跟紧我!”
惠小星心中一暖,突然决定:“还是别让九姑姑死了!”
老郭说的房间在一楼西南角,穿过马棚就是。
老郭把他们请进去,但见里面西、南两侧都盘着土炕,上面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汉子,且有几个正在呻吟。炕边的地上杂乱地丢着一些纱布,上面全是血渍。房间正中有个火炉,上面的砂锅里正“咕咕”地煮着草药,旁边还有几只瓷碗。
浓浓的草药味混着血腥气,凝结在这间暖室,让惠小星有些恶心反胃,于是他给符九摇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伺候符九摇坐下后,他就侍立在侧,紧挨房门,好透过门缝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余傲雄看了一圈,快步走到西侧的炕边,俯身对躺在正中的汉子说道:“老贾,这……这是怎么回事?”
贾镖头缓缓睁开眼,见是余傲雄,忙撑坐起来,挪到炕边,说道:“总镖头,你可回来了!”
炕上另有两三个汉子还算清醒,听见贾镖头的喊声,知道总镖头回来了,忙跟着转过来喊道:“总镖头!”
于是余傲雄又走到众汉子跟前,一一查问伤势。这些人或是断了腿,或是折了胳膊,趟子手老孙伤势最重,不仅断了一只胳膊一条腿,身上还有内伤,左右两边的脸更是肿得像馒头,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他们受伤都没多久,此刻正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看着不久前路过肃州时,一个个能说会笑的汉子,眼下竟都成了这副模样,余傲雄心中不免一阵悲戚,转头看向贾镖头,大声问道:“老贾,这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哪个贼人干的?”
贾镖头向老郭使了个眼色,老郭会意,一瘸一拐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往外面瞄了一眼,回头说道:“没事!”
贾镖头这才放了心,可他脸上却是严肃且惊恐,沉声说道:“是圣女曹凤凰,她来肃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