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敏皇后能闻见人身上的香气,这种香气让她垂涎三尺,渴望非常。她怀疑自已也受到了邪气的侵袭。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也许是进宫以后,也许早在灼妖山中和弟弟在一起时,自已就已经被邪气蛊惑了。
她尝试克制,可克制欲望是一件残忍的事情,每日用膳成了她最难熬的时刻,她不断逼迫自已往嘴里塞进正常的人类的食物,可那些食物被嚼碎后,怎么也无法咽进喉咙。
现在的她,终于能够理解当时弟弟的煎熬。
尚未追查到灵鸟的行踪,相依为命的弟弟下落不明,自已居然也要沦陷了,她惶恐万分,不知所措。
她实在是不想害人,准备先逃离皇城,逃离整座东临城,逃去人迹罕至的山林深处。
那天,她趁夜色换回原形,想要利用身形的便利避开宫内侍卫逃出去,没想到一个小宫女找了过来。
那个叫做筱儿的宫女一直近身伺候自已,所有人里,她的气味闻起来最香甜,最让她难以按捺。
“喵喵?”筱儿怯怯的声音传来:“快走来!别吵到娘娘~”
她缩在暗处,看着筱儿一步步走过来,少女身上香甜的气味也越来越近。
不管了。她猛地一挥爪子,少女毫无防备,轻飘飘地倒地,带起一阵食物的香气向她扑面砸去。
一切都来不及了。她不受控制地吞噬着面前的美味,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切都被檀儿看在眼里。
慎敏皇后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已已经恢复人形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没有被任何绳索束缚,可她不能动弹分毫。
那个叫做宁平安的小女孩蹲在自已面前,一丈开外围着宁家父子和其他朝臣,再远一点的地方,玄东帝背手站立看着自已,眼中意味难以捉摸。
慎敏皇后想支撑着坐起来,可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以上,其他地方毫无知觉。
“别动。”小女孩看出她的意图,平静地制止:“你身上经脉尽断,应该永远动不了了。”
石头的光圈均匀地围绕在慎敏皇后身边,和刚才有所不同,光线不再化作剑尖的形状,只是柔和地笼罩着她。
这说明她对小女孩来说已经全无威胁。
“你是谁?”小女孩又问出了刚才在弗逸殿内的那个问题。
慎敏皇后紧咬嘴唇,暗暗用力却发现无济于事,她闭眼沉吟,片刻后,终于接受了这一切。
“你来这里干什么?”
漫长的沉默。
远处的玄东帝也一言不发。宁元铎惴惴不安,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思虑再三,宁元铎迟疑着上前,艰难地开口:“陛下,该如何处置……慎敏皇后?”
刚才玄东帝过来之时,正是慎敏皇后化形为猞猁的时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唯有玄东帝面不改色,似乎对此早就心知肚明。
玄东帝是否知道皇后真身是什么,如今已不重要。她在一众朝臣和宫人面前现出原形,结局只能是一个。
“杀吧。”玄东帝吐出这两个字,转身就走。
宁平安眼睁睁看着她似一滩烂泥一样被侍卫拉扯起来。就在前不久,她还是万民敬仰、高高在上的皇后,如今身份被拆穿,立马低贱如泥,命如草芥。
“我叫敏儿,本是灼妖山间修炼的猞猁精。”直到她被侍卫从地上拖起来,她才对着宁平安说出了这句话。
“可以帮我找弟弟吗?”她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宁平安:“他被灵鸟抓走了……”
“我弟弟很单纯,很善良的。”
“是被邪气蛊惑了才会犯错……”她愈发激动,一股脑儿对着宁平安倾诉着,这些事憋在她心里太久了。
“单纯?善良?像你一样?”小女孩冷静发问。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眼眸心虚地低垂下去。
“为什么?他也是受害者!”她的情绪突然爆发,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
来不及听到小女孩的回话,她已被侍卫拖远了。
宫宴就此结束。
“一般灵兽要修炼成人形,需要多长时间啊?”回府的马车上,宁平安问哥哥。
“什么修炼?什么人形啊?”宁夫人好奇发问。刚才她本想跟着出去围观来着,结果殿内就剩一些胆子比她还小的女眷和娃娃们,她只得留下来挑大梁。因此她并未看到慎敏皇后化为猞猁又化为人形的过程。
宁元铎担心宁夫人会害怕,犹豫着要不要接这个话题。
“至少要上千年吧!”宁夫人全然不知儿子的担忧,自已倒是接上了话:“我听话本子里讲的。”
“所有的妖精都会吃人吗?”
“不一定哟!”说起话本子宁夫人就来劲:“有些妖精不伤人不害人,只吃些小动物。”
“还有些只喝花露水呢!”
“不过也有原本是好的,后面因为一些原因变坏了的。上次我去听的那个本子呀……”
宁夫人开始滔滔不绝分享起她的话本子观后感,也不再追问刚才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宁家几人一路听她讲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宁府。
马车刚到门口,还未停稳,就见平时照顾余曼文起居的婆子冲了出来:“少爷!快,少夫人要生了!”
宁元铎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要生了是什么意思?自已马上要当爹了吗?
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身边飞快地窜出去一个人影,宁夫人跑得比三个习武之人都快,边跑边回头喊他们:“愣着干什么?快跟过来啊!”
由于发动得突然,原本预定好的接生婆还没来得及请过来,宁夫人对着一帮下人严明扼要地安排着:你,去接稳婆!你,去接奶娘!你,去烧水!
宁元铎不知道自已该干什么。余曼文的哭喊声已经传出了寝室,男人们被明令禁止进入产房,他只好在房外转圈圈。
他很快发现自已很多余。
“少爷让一让啊 !”他站在左边,挡住了抱着新棉被跑过的婆子的路;
“少爷你挪一下啊!”他站在右边,又被提着汤婆子的丫鬟扯开。
站在哪里都碍事。
最后,他和妹妹一起被安置在正对寝室的小花园里的石凳子上候着。
“哥哥,我有小侄儿咯!”小女孩依然坚信嫂子会生个男娃娃,她不想给小侄女扎辫子。
“……”
“哥哥,你给小侄儿想好名字了吗?”
“……”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
宁元铎苍白着脸,六神无主地端坐着。
瞧你这点出息。宁平安鄙视地白了哥哥一眼。不是上阵杀敌很厉害的吗?怎么自已媳妇生个小娃娃就给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去接稳婆的马车很快回来了,年近五旬的婆子动作麻利得很,下了马车就朝内院跑,人还未到,疑惑的喊声就传进了院里:“哎哟哟!”
“急死我个老婆子了!”
“不是说还有一个月才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