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老爷中风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东临城。
“我那个姐妹以前在贾家做奶娘时，就发现贾家少爷一点也不像那老爷……”
“真是灯下黑啊，贾家老爷那么精明一个人，没想到啊没想到！”
“表舅变亲爹，帮别人白养儿子十一二年，啧啧啧……”
“咳咳……”宁夫人轻咳两声，聚在一起说闲话的婆子们立马散开。
经此一事，贾富贵彻底蔫了，贾家少爷同贾夫人和半路冒出来的亲爹闹得天翻地覆，贾家一时半会儿作不了妖，宁平安这几日心情舒坦，肉包子都能多吃两个。
本来她只是想在贾富贵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没想到贾夫人和柴季盛两人迫不及待直接结了果，不用她继续出手贾家就乱了套，倒是省事了。
“娘亲，嫂子什么时候生小娃娃呀？”宁平安擦擦满嘴的油：“我想要个小侄女！我要给她扎冲天小辫子！”
提到冲天小辫子，她突然想起监察院赵御史家的双生孙女，吓得打了一个寒颤：“还是生小侄儿吧，小侄儿不用扎辫子！”
“啊呵呵！”宁夫人掩嘴笑：“小侄儿还是小侄女，可不是你说了算哦！”
她满眼慈爱地看着在小花园里散步的余曼文，算算日子，再过三个月左右，媳妇就要生了。小女儿的生日也是三个月后的二月初十。对了，新皇后的册封大典定在了两个月后的正月初一。看来年底有的忙咯！
此时已是寒冬时节，往年到了这个时候，除了几个节气日子，街市上都要冷清许多。今年恰逢新皇后册封在即，因此越到年底，东临城里越发热闹。
玄东帝把立后大典定在正月初一，足见对新皇后的认可和重视。举国上下都在为此做着准备，宁家也不例外，宁氏父子率兵负责东临城防务，盛典在即，不止是宫里，整个东临城内外的安全隐患都需要一一排查，各处安防应对策略也需要部署。
宁平安已经连着好几天没见着父亲和哥哥了。每天她睡了，他们才回府，她醒了，他们已进了宫。
连着下了几场雪，校场那边暂时不用去，宁平安原本是不服气的：“凭什么下雪不能去校场，却要让我去书院呢？”
宁夫人好声好气地哄着：“因为书院有火炉，一点也不冷。”
“可是马车上冷。”
“来人，给小姐的马车上多加几个汤婆子，免得小姐路上冷。”宁夫人看起来依然心平气和，听起来却又一种“你要是再找借口就是不识好歹了”的意思。
小女孩噘着嘴上了马车。要是哥哥在家，一定会由着自已，不想去书院就不去呗！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小女孩怎么办？！
可惜他整天呆在宫里。
“大为，商量个事儿呗！”马车驶离宁府一段距离后，宁平安戳了戳一旁的郑大为，心眼子都快从弯弯的笑眼中溢出来了。
彼时郑大为正抱着一卷书在读，不用猜就知道小女孩想说什么，于是头也不抬地回答：“小姐，不行哦！”
“诶你这人真没意思……”宁平安收起笑脸，嘴噘得更高了：“我又不是想逃课！”
“小姐，不管你想什么，别想。”出门前，宁夫人就叮嘱过郑大为，让他一定要盯紧小姐，确保她老老实实去书院。
“夫人，要是小姐求我怎么办？”郑大为的担心不无道理。
“不理她。”
“那她命令我怎么办？”郑大为是了解宁平安的。
“不听。”宁夫人双手叉腰，气势满满：“去书院这件事，你只需要听我的，她的话不管用。”
受了宁夫人嘱托的郑大为颇有底气，一点也不给宁平安开口的机会。
看他这个油盐不进的架势，小女孩知道定是娘亲给了他勇气，便一个字也不再提。
从宁府到书院的途中会经过城南的早市。早市本就热闹，临近大典，更是喧嚣至极。
宁家的马车还未驶近，小商小贩们的叫卖声就次第传进了宁平安的耳朵，其中最多的当然是卖各种早点小吃的，什么油条、烧饼、米糕、肉包子、烤馍……光是听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我肚子饿了。”宁平安又戳了戳郑大为，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早膳我只吃了一块蜜枣糕。”宁平安揉揉肚子，传出清晰可闻的咕咕声。
冬日天寒，小女孩贪睡赖床，今天婆子们三催四请都没把她唤起来，最后还是被宁夫人扯起来洗漱的，早膳都没来得及上桌吃，临出门时匆匆抓了块糕点在手上。
按照她平日里的食量，估摸着走到半道就消化完了。
没办法，郑大为架不住她实在可怜的眼神，便叫停了马车，打算让车夫去买。
“早市人多，马儿受惊了怎么办？”宁平安想得周全，马儿受惊乱跑伤到人就不好了。
“那我去买，小姐，请你务必在车里等我。”郑大为叹了口气，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好的嘞！”他的身后响起小女孩乖巧的应答声。
乖巧得不同寻常。
郑大为走到了对街的早点摊。他每隔三两步就不放心地回头看，宁平安一直伸出脑袋向他挥手。
他这才转头给小贩交代要些什么。
等他抱着满满一袋子吃食回去，正好看见小女孩蹑手蹑脚往自已的相反方向走。
“宁平安！”郑大为恨不得扔掉手里的袋子追上去，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早市的喧嚣淹没，小女孩见已暴露也不再顾忌，小短腿翻花似的快走几步，一溜烟就隐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再见了大为！再见了书院！
摆脱郑大为之后，小女孩一口气跑到了集市的另一边，这边主要是售卖一些日常物件和器具，还有许多稀奇玩意儿。
自从上次被山匪绑架，宁平安许久都没有独自出门了。街市上的一切她都觉得新鲜，她一头扎进商贩往来最频繁的巷子，这里的货品琳琅满目，大到卖屏风的，小到卖镯子的，看得小女孩眼花缭乱。
逛集市的百姓络绎不绝，商贩最多的路段，她几乎是被人群推着往前移动。
宁平安从巷头逛到了巷尾，人群才稍稍稀疏了一些。她停留在巷尾一个五花八门的杂货摊前。这里人少，正好可以安心挑选。
一个俏皮的小猴面具吸引了小女孩的注意。她把面具拿到脸上比了比，大小合适得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样。尤其是眼睛的孔洞，位置开得正好，一点也不遮挡视线。
小女孩拿着面具，透过孔洞左边看看，右边望望，然后停在了右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