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书兰把那件溅上油点子的衬衫挤上了一些洗涤灵,用力搓了搓,手侧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红。
柠檬的香气很清新,带着点化工制品的熟悉感,洗涤灵的泡泡能在磨砂玻璃的灯光下显现出五彩缤纷的光芒。
“桑女士,真是谢谢您!”
刚下了夜班的赵清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面上带着点红润,是被那盆热气腾腾得红烧肉给熏的。
“这有什么的,顺手的事罢了。上次您给我搬了一下午的布料,我都没感谢您呢!”
桑书兰手上有泡沫,垂在脸边的长发搔得有些痒,抬起肩,微微蹭了一下,嘴角上扬的时候一排整洁的牙齿会露出来,看上去坚固而又健康。
“我力气大,不叫什么,街里街坊的,照顾一把是应该的。”
赵清不想自已一个去吃桌子上那盆热气腾腾的饭,自从他的爹妈去世,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的深的夜晚,享受到别人给做过的饭了。
“您别忙了,咱们一起吃两口吧!”
赵清看着桑书兰几下拧干了衣服,忙道:“我去把它晾上!”
桑书兰摇摇头:“别占手了,您帮我拿个衣架,我晾上就得了。”
赵清“哎哎”着忙答应,小跑着进屋去除了铁丝衣架。
他向来一人住,也不怎么讲究,衣架不知是什么时候买的,原本包裹在外层的蓝色塑料都斑驳着露出里边的金属本色。
桑书兰没说话,接过衣架先冲了冲,擦干上边的水,再问道:“赵大哥,家里有没用的矿泉水瓶子吗?”
赵清点头,翻出来两个,按照桑书兰的指挥各剪掉一半,再固定到衣架两侧,正好扣住了生锈的金属面。
“这样两头都是圆的,晾衬衣不至于一边出一个尖角。”
赵清嘿嘿地应着,桑书兰站在院子里的晾衣绳前挂好衣服,一回头两人正好对视。
赵清穿着一边一个晾出尖角的警察制服,笑得像个朴实的老农民。
桑书兰弯唇笑了一下。
赵清想,他应该还能为她再做些什么。
这是一个善良的人。
一个善良、坚韧、热爱生活的人。
所以又是一天夜里,当他饥肠辘辘的在局里吃完一桶泡面后,趁着夜色浓重,另一位同事寻了个僻静屋里偷懒睡觉。
他敲敲键盘,在系统里搜索了桑书兰的名字。
学校、住址、曾经的婚姻,当他的频闪老旧的办公电脑下滑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赵清放下喝了一半的方便面汤,关闭了系统,一个人拿着档案室的钥匙打开了他前几天才整理过的箱子。
一年、两年、三年……九年前。
一个因为多次盗窃在逃多年,终于被抓捕归案的犯人,受不了长时间审讯的压力,吐露出数不清的罪证,在言语的夹缝里,那人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只说当时是猪油蒙了心,为几千块钱背上了一辈子的罪过。
他做了许多年小偷,却从未伤人性命,但是当时他实在是没钱了,债主扬言再还不上就剁他的手,一个年轻戴着眼镜和墨镜的男人找到他,说让他帮忙开车制造一起车祸。
脱罪也很顺利,保险公司的事情他不用再参与,那个男人他再也没见到过。
赵清一个字一个字核对当时的供词,昏黄的白炽灯照亮了埋藏多年的往事。
桑书兰在闲聊时透露出来的点滴信息都在他的心里汇总,那个前夫的名字也被他放到系统里查验。
赵清再用自已的手机搜索“倪方群”的名字,网页里跳出了本地企业家的排名,群星集团已位居第三。
赵清犹豫了很久,把一张楼盘剪彩时的摄影照片保存到手机里。
他要趁着周六调休,去找那个在临市服刑的犯人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