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头不高,围着围裙的和蔼妇女打开了门。
“哎呀这么晚还去买东西呀,下次直接告诉我就行,来的时候就带过来了。”
倪阳州尽量不露出什么反应,应付到,“没事。”
顺手提了东西进屋,看到女人正在熟练地擦桌子扫地。
原来是之前原主妈妈给请的保姆。
倪阳州回卧室看了一眼,东西都没动过,保姆也没有带能做饭的食材过来,应该是只管卫生,饭菜还是原主自已解决。
“阿姨。”
“哎,您说。”
保姆带了一点口音,但总体还能听得懂。
这份工资优厚,活还不多,保姆做得轻松,说话都很客气。
“下次您该什么时候过来来着?”
保姆擦擦袖子,笑道“每周一下午,每周三晚上,您之前给定的时间的呀,下次就是周一下午了。”
“哦,好,时间长了我忘了。
下周开始就周一下午来吧,来的时候带一些蔬菜水果,带着小票报销,工资不变,家人那边我去说。”
“噢好,您说了算呀,吃东西有什么忌口吗?”
“除了芹菜,什么都行。”
“好嘞!”保姆觉得工作又轻松了一些,更加卖力地去打扫。
倪阳州回到床上,听着客厅里的拖地声,思考着原主每周三下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为什么要让保姆大晚上再来做卫生呢?
周三下午家里会来什么人吗?
今天下午明明也没有什么异常。
倪阳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卧室没有开灯,老式手机压在枕头下,除了从客厅门缝里透出来的一点光芒,屋里是完全黑暗的。
倪阳州却忽然觉得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好像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沉默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倪阳州不敢再随意翻身,四肢逐渐发麻,眼睛不动声色的到处巡视。
窗户拉着窗帘,透不进月光,桌子上散落着自已刚才用过的笔,桌下空无一物。衣柜紧紧闭着,表面光滑,每扇门都关得严实。
屋里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那种注视,像是在喧闹的人群中被突然定位,在秋风瑟瑟的树林里踩碎了一片枯叶,在沉寂的雪原中日头斜照,被亮光晃了一下眼皮。
细微却让人难以忽视。
目光扫过他的双脚,他的双脚就不敢动了,扫过双腿,腿也不敢动了,一寸寸又向上看,倪阳州像被水泥浇筑的石墩子,竟然僵硬地忍不住憋气。
不能再忍了。
倪阳州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不想再让视线往上扫描,他慢慢深吸一口气,猛然跳起,顺手抄起一本厚厚的词典,冲到衣柜前把柜门一扇扇全部打开。
里边空空如也,只有原主经常换洗的一些衣服。
倪阳州手里紧攥着词典,长吁了口气,来到窗帘前,检查了一遍窗户,都锁好了。
最后……
倪阳州回过头看了看床。
床是闭合式的箱柜床,没有床底一说。
倪阳州极力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床前,一把周起床垫。
……
什么也没有。
原主甚至都没往床柜里放过任何东西。
一打开还是家具那种特有的木头味。
倪阳州终于松了口气,把床复原,呆呆地坐在床上思考。
刚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有何而来?
自已乍起翻找时,那种诡异的感觉就消失了。
倪阳州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试图安慰自已只是精神敏感,实际上或许什么也没有,就是最近思虑太多。
“砰砰砰。”卧室门被敲响。
倪阳州神经一抖,望向门口。
是打扫完毕的保姆。
“您好,我打扫完了,钥匙还给您放门口了呀 。”
倪阳州想了一下,喊道“阿姨,放茶几上吧,最近小区闹贼,放花盆底下不安全。”
“哎好嘞,那我下次来……?”
“下周一您六点之后来,我在家给您开门。”
“好嘞,钥匙放好了呀,那我先走了。”
“好的阿姨,路上小心。”
脚步声越走越远,倪阳州打开了灯,看着屋里的家具发呆。
忽然,脚步声又折返回来。
“哎呀忘了跟您说,刚来的时候碰到您请的那个修理工了,正修卧室灯呢,吓我一大跳,走路静悄悄的。
别怪阿姨多嘴,这样不熟的人不能放进家里就出门,这样的人指不定就见钱眼开,顺手小偷小摸的,不安全的呀……”
话音还没落,门“砰”地一下被打开。
倪阳州尽量稳住语气,说:
“阿姨,您来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保姆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结巴着说“就是在修灯啦,你屋里那个呀。”说着,手往卧室里的圆形顶灯指了一下。
倪阳州走出卧室,关上门,拉着保姆阿姨走到桌边,笑道:“我刚才觉得那灯还是有点闪,没给我修好啊,您给我说说他长什么样子呗,我都忘了,我还得找他去。”
“啊呀,好的哇,就是他带了个口罩,看不清楚脸呀,你年纪轻轻都没记住,我也没太在意的。
嗯……就是蛮壮的嘛,像个男人样的,比你好像要壮一些的呦,短头发,头发黑黑的。”
这样的形容太宽泛了,现在倪阳州出去就能从马路上抓十个相似的过来。
“您再好好想想,还有别的特点吗?”
“别的特点,没的呀,感觉是好普通的人,高一点壮一些的,也一句话也没说,修完就走了。”
“好,谢谢您,您回去吧。”
保姆顺从地出了门。
倪阳州在桌子前站了一会,出门把电闸拉了,只翻出来一把手电。
回来站在卧室门口,吐出一口浊气,倪阳州打开门走了进去。
手电聚集的光圈正对着顶灯,灯罩里有个小的黑色块状物体。
倪阳州搬过来桌子,拆了灯罩,看到里边藏了一个小型摄像机。
这个年代的技术不够先进,说是小型,其实加上电池也不太小,只是放的位置比较刁钻,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不能远程传输,不能夜视,装上之后开始通电录像,侧面有张内存卡,内存并不大,是这个时间线上的高级产品。
倪阳州研究了一下,按了停止键,聚精会神地开始看回播录像。
最开始时漆黑一片,后来有了一些杂音。
是那个安装录像机的人。
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双戴了黑色手套的手,再调整录像角度。后来又是开门声,保姆阿姨走路的踢踏声。
安装录像机的男人只是稍微顿了顿,便继续自如地装灯罩。
灯罩一安,画面糊了很多,但依旧能分辨出人像。
阿姨被声音吸引过来,吓得连问了好几句,男人沉着嗓音说了句“修灯的”,便不再言语,修完就走。
录像机拍不到门外,保姆阿姨也没进来,两人一直离得比较远,怪不得阿姨说没看清楚长相。
后来画面长时间都没有变化,直到自已回家。
倪阳州看着视频里穿着蓝白色校服的自已走进卧室,关灯上床休息,再黑暗中沉默、暴起、四处翻找,听到阿姨的话走出房门,再回来拿手电筒拆灯。
视频的最后几秒,是自已凝重的脸。
倪阳州咽喉里像卡着什么东西,不能言,不能咽,只好吞了一口唾沫。
想要看里边的内容,那个得再回来把这个录像机拆走。
倪阳州想起黑暗中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窥视感。
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回来偷窥。
是偷窥原主?还是偷窥自已?
回忆从小卖铺回来的一路,再到进卧室自已的表现,倪阳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录像机被捏在了手中,打算明天去找个网吧看看能不能在内存卡里看到一些其他的信息。
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
倪阳州回头望向门锁。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那个人来装上了录像机,就会隔一段时间后回来拿,也不会太久,内存卡小,根本录不了多长时间,几个小时就会没电自动关闭。
窗户自已都锁好了,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只能是从门口拿钥匙开门进来的。
而且他还清楚地知道自已不在家。
在出门去小卖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就敢来,正被保姆撞到也面不改色,心态稳如老狗,毫不慌乱。
他应该一直在关注着自已的行踪。
倪阳州下意识去窗边撩开一个小角,往下望了望,半个人也没有。
对楼的大部分窗户都亮着灯,窗口也没有站着的人影。
倪阳州回过头,用冒着冷汗的手熄灭了手电筒。
在黑暗中,倪阳州想给保姆阿姨打个电话,问一问原主是什么时候定下的每周三晚打扫卫生,却突然想起原主手机里什么记录都没有,只有一通今天接过的原主妈妈电话。
缓了口气,倪阳州看着门锁思考再三。
换门锁?保证家里的安全,让他进不来?
今晚先出去找个宾馆住,躲过今日再说?
还是……
倪阳州一狠心,假装没有发现录像机的事,在黑暗中摸索着把录像机又按了回去,只把电池抠松,使其不能继续工作,造出意外没电的效果。
门锁也不打算换了,钥匙还放在门口花盆底下。
不要打草惊蛇,就来个请君入瓮吧。
只听说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前日防贼的。不管那个安录像机的人是谁,做了这样的事,就算换了锁,也会想其他办法来拿走相机。
今晚是来不及做什么万全的准备了。
倪阳州把钥匙放在门外花盆下,在家里踅摸了一遍,把椅子挡在了卧室门口,又拿了一个喝完了的汽水玻璃瓶,瓶口朝下立在椅子边缘。
家里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厨房里也没有做饭的东西,一把刀也找不到。
倪阳州把能一下就能把人砸晕的厚字典放在枕头边,从卫生间拿出拖把,翻出美工刀,把刀片用胶带一层层缠在拖把把手上。
书包里还有一把剪刀可以用,倪阳州想了想,把剪刀放在了枕头底下。
又解下一根鞋带,在手腕上缠了一圈,确保要捆东西时候马上能找到。
完成一切,倪阳州坐回到床上,沉默等待。
本来每天的行程都是满满当当的,还要费心搜罗线索。没有原主记忆的他像在摸石头过河,还是摸的马里亚纳大海沟的石头,总有一脚不慎就葬身海底的感觉。
之前学校生活普通又日常,任务进度条忽上忽下,倪阳州心里不安稳。今天来这么一遭,反倒有一种“啊,果然还是悬疑凶杀小说,终于来了”这样的感觉。
男生眯着眼适应黑暗,视线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清晰,他
侧躺在床上,手伸进枕头下,握紧冰凉的剪刀刀把。
忽然,倪阳州想起了什么事情,翻出手机,查看天气。
近三天晴天,第四天阴天,没有一天下雨。
倪阳州宽了宽心,爬起来翻出自已记录用的本子。
在受害者栏的一排字下,安静地写下了自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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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一样的橙黄色月光倾洒在农家的瓦顶上,游荡的野猫踏着轻巧地脚步消失在夜色里,微风吹过,寂静无声。
孟汀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