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到了?”容昭轻轻摇头蹭了蹭牧羊犬身上柔软的毛,喃喃的问。
“公子醒了,睡了一路,想必已经渴了吧?”梅若说着,转身从小瓦炉上拿起圆肚陶壶给容昭倒了一杯热热的羊奶。
“嗯,还好,就是脖子有点酸。”容昭伸了个懒腰坐直了身子,又揉了揉被压迫了一路的牧羊犬的脑袋,接过羊奶了轻轻的啜了一口。
“马上就到了,奴婢先给您捏捏?”梅若体贴的问。
“不用了,你核算的怎么样了?”容昭这会儿比较关心那些珠宝究竟能换多少钱的问题。
梅若忙回道:“奴婢细细的算了算,若这些东西拿到进城去,至少值十万两银子。不过在肃州,就算是有京城来的珠宝商肯收,也不会给到这个价——商人重利,他们奔波辛苦赚的就是个差价,更何况如今战事初平,还有很多富商没在肃州露面呢。”
“这个我有数。”容昭说着,抬手先开车窗上厚重的帘子往外看,天色阴沉却一丝风也没有,微抬头却见一朵朵的雪花零零星星的从天空飘了下来。一时间容昭来了兴致,便拍了拍牧羊犬,笑道:“血点儿,下雪了呢,咱们出去跑一跑吧?”
“外边冷呢,公子刚睡醒,还是别跑去吹冷风了吧?”梅若忙劝。
“你出来看看可有一丝风?”容昭说着,把身上的狐皮轻裘一裹,便起身去推开了马车车门,轻快地跳下了马车。
雪白的牧羊犬也忽的一下跟着他跳下去,这一人一犬都是通身雪白全都如粉团儿一般,却把街上往来的百姓们的目光都给吸引过来。更有爱美之人忍不住发出感叹,叹这是谁家的小哥儿居然生的如此俊俏,若是家中小女能嫁的如此俊俏的小郎君也不枉做女儿身一场,云云。容昭对于这些早就熟悉,只对着众人报以微微一笑便带着他的血点儿一路跑跑跳跳往前去。
容府的家丁护卫们早就对他们家三公子的不着调行为熟视无睹,如今见他又发疯,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紧紧跟着,别让三公子出什么状况而已。容昭在街上迎着飞雪一路玩闹,却不知临街的一家茶馆里恰有一双眼睛盯住了他。
“哎呦!这不是新封的靖西候的三公子么?”一个穿着清缎子羊羔皮坎肩的男子惊讶的说道。
“是他。”站在窗前目光紧紧锁着容昭的睿王赵沐轻轻一笑,眼神中闪烁的兴味盎然极为明显。
“他怎么跑肃州来了?昨儿晚上还听说他们府里死了人,今儿看他这般高兴地样子又好像……”
“谢公,昨天死的只不过是临阳郡主跟前的一个奴才而已。凭着临阳郡主跟叶氏的关系,你觉得容昭会因为死那么一个奴才而戚戚然?”赵沐玩味一笑,略一沉思后又摇了摇头,“或许他这会儿如此高兴也正是因为他们府里死了那么一个人。”
“王爷说的是。”被皇上最有才华的儿子称为“谢公”的人是肃州一带有名的读书人,姓谢名纶。当年他中举的时候只有二十六岁,那时大齐圣祖并未称帝。如今他他已经年近七十,作为前朝的举子,谢纶不入大齐庙堂,只留在老家读书讲学,被方圆百里的读书人尊为“谢夫子”。
“来人。”赵沐微微侧脸朝着雅间门口喊了一声。
“奴才在,请王爷吩咐。”门口有一仆从应声。
“去看看容家的三公子来肃州做什么,今晚在何处落脚,何时回西凉,打听清楚了速速来回本王。”赵沐吩咐道。
“是。”仆从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谢纶顺着赵沐的目光看着外边那个如玉一半的少年公子,轻笑道:“王爷就算是有心拉拢容家,也不该是这个天真少年。以老夫看来,容家长子容晖更有乃父之风,堪当重任。”
“容晖是临阳郡主之子,临阳郡主是九王叔的人。谢公怕还不知道吧?”赵沐淡然冷笑。
谢纶恍然,忙拱手道:“喔!王爷恕罪,这个老夫实在不知。”
“这不怪你。谢公只专心做学问就好,这些勾心斗角的琐事,您老不沾染也罢。”赵沐微笑道。
“谢王爷体恤。”谢纶又朝着赵沐拱了拱手,“老夫今生唯一的心愿是在我大齐恢复科举制度。希望朝廷能不拘一格招贤纳才,为社稷造福,为百姓谋福。”
科举制度在前朝一度盛行,大齐圣祖皇帝打下江山之后却因为天下学子纷纷罢读拒考而被废除,如今大齐建国二十六年,圣祖和当今皇上两代君主任命大臣都是从亲信之中挑选亦或由王公贵族举荐。由此,朝中的党争也愈演愈烈,隐隐然已经危及社稷稳固。如谢纶之类的读书人徒有报国之志却无报国之门,而进恰好有幸结识赵沐这样才华横溢的皇子,自然不会错过劝谏的机会。
赵沐志在天下,自然也明白读书人对社稷的重要,这次他随着皇上御驾亲征至此而结交谢纶这样的人也是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因微笑道:“谢公放心,等父皇回京,本王一定联合朝中几位大臣联名上书,请求父皇恢复科举制度。”
“谢某在此替天下读书人谢过王爷大恩。王爷胸怀天下,实乃百姓之福!”谢纶双手抱在一起朝着赵沐深深一揖。
“谢公快快请起,这一礼小王可不敢当。说白了,小王也是为了我大齐社稷着想。如今党争越演越烈,庙堂之上文臣武将每天想着的不是如何平天下事,而是各自钻营谋私只为一己之身,小王从旁看着真是心痛啊!”赵沐叹道。
“王爷年轻有为,又有如此胸怀抱负,若将来执掌江山,何愁大齐不国泰民安?”谢纶叹道。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赵沐忙抬手止住谢纶后面的话,无奈一叹:“如今上有父皇,下有两位皇兄,尤其是大皇兄的背后有诸多旧族的支持,这革新一事实在是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