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少爷,您要去哪里呀?”
胜男发飙了,魏良的头脑却清醒着,他见酒馆外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便开始想办法趁机帮胜男摆脱谣言困扰。
这时,受到惊吓的王二少,见大家的注意都放在李、董二人身上,没有人关注他,便想趁机溜走。只见他贴着墙角,缩着脖子蹑手蹑脚的向门口摸去。
“呃,没什么,嘿嘿!”
王二少被魏良大声的点了名,忙站直身子,腆着脸赔笑道。
“呵呵,我还以为你要畏罪潜逃呢,”魏良坐在雅间内唯一一个完好的凳子上,用力的一拍茶杯,“王仲武,你可知罪!”
“知罪?魏师爷,这话从何说起呀,”王二少被问得一愣,呆呆的问道。
“你不知道?好,那我问你,刚才是你在说什么李胜男当捕快是‘牝鸡司晨’吧,还口出秽言,说她是什么母大虫?”
“……这,这又如何?”
切,不就骂个人吗,还能犯了死罪不成?!
“如何?”魏良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厉声说道:“你可知道李胜男是捕快,是公门之人,更是朝廷的官吏?恩?你一个无功名的白丁居然敢污蔑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
魏良有点拉大旗作虎皮,污蔑朝廷命官是有罪的,可捕快并不是命官,吏部都没有存档。整个县衙只有两位大人是有官执的,一个是县令杨威,一个是县丞张备,就是王主簿都续不上品级,更不用说小小的捕快了。
“李捕快,你熟读大明律,告诉王二少,诽谤命官该当何罪?”
胜男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大声说道:“回魏师爷,凡骂人者,笞一十;骂六品以上官员者,杖一百,六品以下官员者,减三等。”
“嗯,那就是说,王二少爷至少要杖二十咯?!”
王二少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分不清是真是假,再说魏师爷一副凛然的样子,根本不像唬人的呀。杖二十?想到这里,他冷汗直冒。
“哼,捕快官职虽小,却是朝廷的执法人员,代表的是县衙,是朝廷。可是你,一个无功名、无官职、无爵位的白丁小子,却肆意侮辱李捕快,你说你眼里还有县衙,还有朝廷吗?”
“还有,杨知县对李捕快的身份非常了解,但却准许她继续当捕快,便是认可了女人可以当捕快。尔等却在此大放厥词,说什么有违纲常,我问你们,你们这么说是不是也在嘲讽知县大人不知三纲五常呢?”
“另外,李胜男当了捕快后,勤恳办案,刚上任不满一个月便协助捕头侦破山匪案,连知县大人都在大堂之上夸赞李捕快‘很不错’,难道你比知县还厉害,敢否认知县夸赞的人?”
“……没有,没有,魏师爷,事情不是这样的……”
王二少满是油光的脸上,此刻变得煞白,他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没有?”魏良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我看你很有胆子,居然敢公然在酒席之上把堂堂朝廷青衣捕快当做玩笑的谈资,简直就是无视县衙的威严,践踏衙役们的尊严。你说,你如此胆大妄为,处处针对维护县城治安、百姓安全的捕快,究竟有何居心?”
“没有,魏师爷,我冤枉呀,”王二少见魏良越扯越远,再让他攀扯下去,估计都会直接说他和南山的匪患有联系,便连忙大声喊道,“李胜男的谣言不是我说的,呜呜,是、是他们说的!”
他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指向了被胜男逼到墙角的李承风和董绍文。
“你,王仲武,你胡说!”
“……王、王二少爷,你怎么能,当初你是怎么和我们说的?”
李承风和董绍文见王二少把一切脏水都泼到了自己身上,气得浑身直哆嗦。
“哦,是你们说的?”
魏良闻言看向墙角的两个混蛋,冷冷的问道。
“是你们散步的谣言?”
胜男背着身子,狠狠的踢了董绍文一脚。
“……那个,小五,咱们都是一家人,”董绍文没想到王仲武居然是个翻脸无情的人,根本就靠不住,想起家中的娘子是眼前这个母夜叉的亲姐,便扯出一抹笑对胜男说道。
“对,对,”李承风也反应过来,他是李胜男的堂哥,如果撇开胜男的身份,做哥哥的骂妹妹几句,也是人之常情,便忙对魏良说道:“魏师爷,我是胜男的哥哥,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恩,也对,”魏良心里暗笑,他绕了这一圈等得就是王二少的翻脸和李、董二人的这句话,便转头对胜男说:“李捕快,既然是你们的家务事,那魏某就不好插手了。李承风是你堂哥,董绍文是你姐夫,两位都是你的长辈,你还是把这事交给李捕头处理吧!”
明白!胜男心里对魏良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前他老爹不好出手,就是担心这两个混蛋说什么他们一心为正纲常,大义灭亲,就算是爹爹也不敢用家法处置他们。
如今,他们自愿跳下魏良挖的坑,主动承认这起风波不过是家事,那么老爹怎么收拾都不为过。
她暗暗对魏良翘起大拇指,然后怏怏的说道:“好,既然魏师爷这么说,胜男也不好追究,风哥,三姐夫,咱们回‘家’吧?”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胜男带着两个垂头丧气的男人回到家,把事情的经过和李正义说了说。闻言,李正义心里暗爽,脸上却不动声色,把堂侄和姑爷揪进西侧书房,家法伺候。
至于李家的家法是什么,胜男不知道,她正委屈的趴在苏氏的怀里无声的流眼泪。
“哎呀,我可怜的五姐儿,”苏氏被女儿哗哗的眼泪,烫得心疼,忙拿着帕子给胜男擦眼泪,“这两个杀千刀的,对外人乖的跟孙子似的,怎么偏偏朝家里人下手呢。五姐儿别难过,你爹绕不了他们!”
“……”胜男抽搭了两下鼻子,然后囔囔的说:“娘,我不是气他们骂我,而是气姐夫,他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姐姐的隐私之事呢,还把姐姐和青楼女子相提并论。”
“什么?这个畜生是怎么说的,你都告诉我!”
苏氏一听,眉毛立马挑起来。自己生了五个女儿,只有三女儿留姐儿最让她揪心,嫁人已经五年了,却连接生了两个女儿,在婆家大气都不敢喘。即使和娘家住在同一个县城里,也不敢轻易回娘家,整天战战兢兢的伺候婆婆和男人。难道这么做还不够,他们姓董的不要欺人太甚!
胜男便把在酒馆里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对苏氏说,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嵌着玛瑙珠儿的梅花银簪子,“娘,这是我在‘永昌当铺’赎回来的,人家当铺的人说,这是死当!”
“我看看,”苏氏见簪子眼熟,便伸手拿了过来,仔细的端详着,果然在镶嵌玛瑙珠的银花瓣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李”字,“这,这是你姐姐的嫁妆?”
胜男点点头,“这只是其中一个,当铺的伙计说,董绍文经常拿着一些精巧的首饰来当铺,呜呜,估计您给姐姐的嫁妆都要被他当光了。”
“这个畜生,还有那个老虔婆,他们怎么能这么待留姐儿?呜呜,我可怜的三姐儿呀!”
苏氏心里一酸,眼泪下来了。
“娘,我就是气不过,他拿着变卖姐姐嫁妆的银子去吃喝嫖赌,这才骂他的,呜呜,这次他在咱们家吃了这么大的亏,回去再对三姐……娘,三姐怎么办呀?”
这也是胜男担心的事,她骂董绍文的时候很爽,老爹估计也不会轻饶了他,但,姐姐还是董绍文的老婆,现在不是前世能离婚,董绍文在岳家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去肯定把火气都撒在三姐身上。如果连累三姐挨打,她便是好心办坏事了。
“怎么办?”苏氏眼中开始凌厉起来,之前她想帮三姐儿,可是董家的老虔婆满嘴的大道理,她干心疼却帮不了女儿,如今,董绍文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她李苏氏不客气了。
“小五,你别担心,娘嫁给你爹也三十年了,别的手段没学会,但是对付一个败家子和老虔婆还是绰绰有余的。哼,姓董的,你这么糟蹋我家三姐儿,当真以为我们李家怕了你不成?”
“娘,您要亲自去?”
“恩,你就别管了,娘断不会让自个儿的女儿受委屈!”
苏氏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具体的细节却不肯对胜男说——五姐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些料理家务事的俗务,还是不要听为好。
第二天,苏氏穿着端庄的外出服,拿着当初给留姐儿的嫁妆单子,带上家里的两个粗壮婆子,马车上还跟着两个县衙的捕快,一行几个人杀向董家,帮女儿出头。
“哦,他真是这么说的?”
杨知县坐在县衙后院的树下,摆开围棋,自攻自守正惬意着,听完家人的回禀后,颇有兴致的问道。
“恩,魏师爷是这么说的,经他这么一攀扯,城里的谣言倒是少了许多。”
“呵呵,这是当然!谁要敢再说,往小了说得罪全城的捕快,往大了说便是和朝廷过不去,”杨知县把手里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笑着说道:“恩,魏良,很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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