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莲抿嘴直笑:“公主天姿岂是我等可比的,说起来,我也是满心的紧张,只怕见了公主也是不敢多瞧的。”
“不管怎么着,你回来必要和我说说。”宝钗亲自给英莲捧了茶过去:“尝尝才得的新茶。”
英莲喝了一口:“这茶倒是真好,我是很喜欢的。”
薛蟠一直插不上话,这时候赶紧道:“妹妹若是喜欢,我叫人收拾出来,你走时多带些。”
宝钗掩口笑道:“哥哥这次回来带了好些东西,也有给妹妹的,还说赶明收拾出来寄到上海,哪知妹妹竟是来了京城,倒也省了我们的运费。”
“你只管笑。”英莲白她一眼:“我偏不叫你省这笔运费,我走时也不带,只叫你还给我邮寄过去。”
“得。”宝钗双手摊开:“早知道我还不如不说,到时候只管给你收拾进去,是我失算了。”
三人又笑了一时,薛蟠借口要查帐出了门子,宝钗又和英莲说了些体已话,便把加印的黛玉写的那部书拿出来给英莲瞧:“这是林妹妹写的,我瞧着好,你也看看。”
英莲本还怕长夜无聊,现今得了书,自然欢喜,谢过宝钗之后就翻看来看,越瞧越是喜爱,竟一气看了十几章,看过之后掩卷长叹:“林大人的女儿真真好文采。”
“妹妹以后也不差什么。”宝钗想到前世英莲对于诗文的喜爱,还有那股子灵性,便想着她家学渊源,若是得了名师指点,应比黛玉也不差什么。
“我可不敢比。”英莲谦虚了几句,才要再说什么,便听莺儿进来道:“姑娘,林姑娘和宝二爷还有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赶紧请进来。”宝钗立时站起来命人相请,又道:“她们可曾见了太太?”
莺儿抿嘴一笑:“已见过了,太太叫姑娘只管招待。”
宝钗一时欢喜,对英莲道:“你也见见我这几个姐妹,都是好的。”
一时,四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外加宝玉前后脚进来,再加上丫头婆子,屋子里便显的挤了几分,宝钗赶紧叫人带着丫头婆子下去吃茶,又打点了赏钱,忙过之后大家落座,宝玉先笑道:“听说薛大哥回来了,这不,我们便结伴而来瞧瞧。”
“哥哥也才回来。”宝钗答了一句:“才出去查帐,一会儿就回来。”
说话间,宝钗介绍英莲给众人认识,又忙着叫人端了水果并一些干果上来大伙抓着吃。
一时,屋内欢声笑语不断,宝玉因见英莲容色出众,形容温柔很是喜欢,问了好些个话,黛玉本抓了一个桔子在手里玩,听宝玉不住问英莲:“妹妹多大了?可读了什么书?”又问英莲:“路上可还好?有什么新奇的事情不曾?”遂冷笑一声:“你只管无事忙,问那么些个,人家可要怎么答?”
宝玉抓耳挠腮不知道要说什么,宝钗笑着把黛玉抓到身旁问了她些话,探春看到英莲,又听宝钗介绍说是甄大人的独女,一时眼中发亮,坐到英莲身旁细声说着话,惜春心中冷笑,扭头只管和迎春抓着瓜子玩。
一时到了吃饭的点,宝钗叫人在外间摆了饭,姐妹几个相携团团坐了,宝玉要跟着坐,却被莺儿请了去,只说薛蟠回来了,要寻宝玉喝酒,宝玉无法,只得去了前院。
他一走,那几个姑娘更是乐的不成,一众人围了英莲吁寒问暖,说些个女儿间的悄悄话。
等到吃过饭,黛玉悄悄把宝钗拉到一旁,悄无声息的递上一张银行本票,宝钗瞧了大惊:“你这是何意?”
“这是我父亲捎来的,叫我给你。”黛玉抿嘴笑笑:“父亲说我一个小孩子家写的书便是出了,因着没名气,怕也赚不了几个钱,说不得还要赔钱,不想叫你赔的血本无归,便叫我拿了钱来,只当是我们两个合伙印书,赔了赚了我们一人一半如何?”
宝钗想了一会儿,知道怕是林如海多想了,便无奈摇头,倒还是接了那票据,只道:“我本想多赚些,哪知道你偏要这么着,也罢,都是一家子亲戚,多少钱也不能计较,若是别人,我是不接这钱的。”
黛玉红了脸,垂头不语,看起来着实可怜可爱。
探春不知何时过来,只拉了黛玉要去玩跳棋,口中道:“显见的你们亲,跑一起说体已话,这可不成,赶紧过来帮我瞧瞧这棋怎么下,我可不能再输给二姐姐了。”
那厢,宝玉被拉去见薛蟠,等见了薛蟠,宝玉整个人都呆了。
他印象中薛蟠白白胖胖,脸上带着可亲的笑容,看起来憨实的很,可如今的薛蟠黑瘦黑瘦的,脸上也多了棱角,一双眼睛虽然还是带着笑意,可却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味道,仔细的瞧瞧,发现薛蟠整个人都似是大变了一般。
薛蟠对宝玉招手:“赶紧过来坐,发什么呆?难道连你哥哥我都不认得了。”
宝玉摇头:“倒也不是,只是薛大哥瘦了这许多,我一时不敢认。”
宝玉走到近前,才发现薛蟠身旁还坐了一人,只见那人穿着一身西洋装束,头发短短的,因是坐着,也不知道有多高,不过瞧着应该是很高壮的,古同色的皮肤,一双眼睛大而有神,高挺的鼻梁,嘴唇紧抿着,瞧着,应是性子极刚强坚毅的一个人。
“这位是?”宝玉不解。
笑蟠笑道:“赶紧坐下我与你介绍。”
等宝玉坐定,薛蟠一指那人:“这是柳先生,可是一位大才。”
柳先生对宝玉抱抱拳:“柳无憾。”
“贾宝玉。”宝玉也笑呵呵的回了一礼:“柳先生哪里人士?”
柳无憾没有回答,一双眼睛却带着几分沉痛,薛蟠咳了一声,忿开话道:“好些日子没见,今儿你即来了,咱们哥俩可得痛快的喝上几杯。”
旁边一个小厮赶紧道:“大爷,太太交待了,不让大爷和宝二爷喝酒。”
薛蟠摆摆手:“大爷我心里有数,哪容你罗嗦。”
片刻间,酒菜上来,薛蟠倒是真没喝酒,叫人拿了一大玻璃瓶子果汁给宝玉倒了:“咱们哥俩喝这个,柳先生爱喝什么随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薛蟠开始大讲他在外边修路的事情,什么遇到地痞刁难,又有时碰到村民故意为难,再加上塞外苦寒,吃喝上都没有多少讲究,很是吃了一番苦头,有时候忙的很了,好几天洗不上一个热水澡都是常有的。
说话间,薛蟠长叹一声:“原来父亲在时,我只管胡混,惹的父亲时常责骂与我,那时我心里还有几分怨言,嫌弃父亲待我不好,如今父亲这一没,事情都压到我头上,我才知道父亲为了撑起这个家到底经了多少艰难。”
“这便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时沉默无声的柳无憾沉声说了一句:“不说这些话,喝酒。”
他端起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宝玉也跟着喝了半杯果汁,脸上却没了刚才的明快,多了几分沉思。
“薛大哥。”过了一会儿,宝玉端着杯子问薛蟠:“你出去这一遭见了世面,我有一事问你,你好好与我寻思寻思。”
“说吧。”薛蟠拍了两下桌子:“有什么问不问的,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宝玉把憋在心里好久的话说了出来:“我原是不知世事,后来薛姐姐点了我几句,我又翻看许多报纸,看到现今女儿家虽然比原先过的好了许多,可还是处于弱者地位,我就想着如何多帮些女儿家,只我不喜欢官场,不善奉迎,又着实想不出别的法子来,薛大哥能否帮我想想。”
柳无憾听了这话定定看着宝玉,倒实在没想到宝玉竟还有这份心思。
“宝兄弟心善。”薛蟠摇了摇头:“我一时也没有什么法子。”
他又看向柳无憾:“柳先生可有法子,若是有,烦劳点拨一下我这位兄弟。”
柳无憾想了好一会儿子,又看看宝玉:“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我看宝二爷原应是个富贵闲人,最不惯虚情假意,人前奉迎人后捅刀子那一套,再加宝玉爷心性灵透,又最是心软善良的,我想着,宝二爷倒是不如努力做学问,多多写些文章登在报纸上,或者也写上几本书出出来,等到在士林中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宝玉爷便以笔为刀,多多写些文章与女儿们讨个公道。”
“大善。”宝玉抚掌大笑:“柳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宝玉受教了。”
薛蟠也跟着笑道:“柳先生这么一说,我也想了个法子,不过却显的不如柳先生的法子雅致。”
“薛大哥也说说。”宝玉有了兴致,忙着追问。
薛蟠道:“你不是极喜淘澄胭脂么,我看你做的胭脂品质很好,莫若弄个胭脂铺子,把生意做大了,多收些女儿家做工,给她们待遇好一些,自然让她们生活的好许多。”
“这倒也是个好法子。”柳无憾点头轻笑:“薛大爷越发进益了。”
宝玉倒着实的惊奇,实是不能把眼前的薛蟠和印象中的薛呆子联系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