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胖婶对我还真是‘好’得不得了,只是我没那个好命。”孟朵笑着,“不管我是孟家的寡妇,还是孟家的闺女,二哥走了总要守孝三年。我虽然大字不认识一个,可礼义廉耻还是明白些!胖婶家里有读书人,应该比我明白的多,可是这个理?”
胖婶听了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迎上孟朵似笑非笑的眼神有些恼羞成怒。这丫头莫非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怎么敢跟自个这样说话?要不是自个侄儿有残疾不争气,在村子里又没有好名声,犯得着找这么个不知道好歹的丫头!还没嫁就死了夫君,还没说她命硬克夫,她倒说话带刺暗讽自己不懂礼仪。
“话是没错,不过说到底你跟孟家没有半点血脉。他们家买了你,却让你吃不饱穿不暖一天好日子没过上,你犯不着因为一个死人耽误自个的终身……”
“谁对我好坏我心里有数!”孟朵打断她的话,“孟家虽穷却不曾苛待我,但凡有好吃的好用的,他们兄弟三人都舍不得动半下。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不是他给你多少,而是他有多少就毫不保留的都给你!留在孟家吃糠咽菜我心甘情愿,胖婶若是为了说这些上门,那么以后就别来了!”
“你……好个不知道好歹的蹄子!你以为孟家人会对一个外人好多久?等到他们的日子过不下去,说不定把你卖到大户人家做丫头,或许把你卖到窑子里,让那千人骑万人跨……哎呦!谁干的好事?”
三春端着盆虎视眈眈的瞪着她,小脸紧绷着气得通红。胖婶满头满脸都是水,头上还挂着一个菜梆子,她刚想张嘴骂,菜梆子上淌着的黑水滴吧滴吧就掉进嘴里。
“小兔崽子……老娘打死你!”胖婶朝着三春就冲了过去,三春怎么能吃眼前亏,一溜烟就跑了。
胖婶在后面紧追,三春抬腿就进了柴房,孟朵只听见一声惨叫,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她吓得一哆嗦急忙追进去。
孟朵听见柴房传来的动静急忙跑进去,只见三春站在一旁,胖婶人事不省倒在地上。
出了人命可了不得!她赶紧蹲在地上,使劲掐着胖婶的人中。不一会儿,胖婶才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妈呀!”胖婶一歪头瞧冬瓜大的蛇脑袋,两只大眼睛瞪着她,屁股着了火似的跳起来,慌不择路的往外跑,一头撞到门板上眼冒金星。
眼瞅着她额头上一个大包噌噌的冒出来,孟朵刚想要过去瞧瞧,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嘴里还嚷着“妖怪”之类的话。
三春见了拍着手叫好,转头看见孟朵略带责怪的眼神立即垂下头,委屈地说道:“她是坏女人,想要把二嫂哄骗走!二嫂,你不会丢下我们吧?”说罢抬起头,眼睛里转着泪水。
“我不要二嫂走!”四丫跑过来抱住孟朵的大腿,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二哥……死了……二嫂……”
三春听见“二哥死了”四个字眼泪唰得一下掉下来,孟朵登时心如刀绞泪眼婆娑。
她七岁就到了孟家,青梅竹马跟着孟家老二一起长大,虽不见得有多少儿女之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兄妹之谊,不然也不会接连哭了几天晕倒过去。
孟朵重获新生,可孟家老二却再也睁不开眼睛。上一世她流了太多的眼泪,可最终还是含恨冤枉死。她算是想明白了,人死如灯灭,把活人照顾好了最重要。
不过眼下看见小叔、小姑哭成泪人,她岂能忍得住?她抱着两个孩子哄着,后来干脆跟着哭。孟老大进来瞧见院子里放着豆子不见人正在奇怪,听见柴房里面有哭声过来瞧。
“这是怎么了?”他一着急声调就高,倒让三人的眼泪止住。
孟朵看见他回来,赶紧擦擦眼泪,还不等说话三春就抢着回道:“都是隔壁胖婶那个坏女人,说要让二嫂嫁人!”
孟老大闻言眼神一暗,瞥了孟朵一眼,“快带你妹妹去洗洗脸,男孩子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三春和四丫出去,柴房里只剩下孟朵和他两个人。孟老二没死之前他们相处倒自然,如今是大伯和兄弟媳妇的关系总觉得怪怪的。
孟老大往门口退了几步,一张脸犹豫不决,似乎有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大伯。”自从孟老二去世,她就不再喊孟老大大哥,“我心里不糊涂,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想当年我在人牙子手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稍有不慎还会挨打。到了孟家虽然没大鱼大肉,可从来都没被苛待过。来孟家六年,我早就把自己当成是孟家人。从感情来说,应该没有人会比二哥对我好;从礼教上来说,虽然没通了明路,可村里谁都知道我是二哥的媳妇儿。即便去掉寡妇的名号,也没有好人家愿意娶我进门。我早已经决定守着二哥的牌位过日子,断然不会做出有伤风化的事情,大伯放心!”
“小朵,我们孟家对不起你!”孟老大一直把她当做自个亲妹妹,看着她年纪轻轻就守寡心里难受,听见她说这一通话心里越发疼。
他见孟朵醒过来就唤自己“大伯”,他就称呼孟朵“弟妹”。可眼下,他想以兄长的身份跟孟朵说说话。
“你跟老二打小就有婚约,不过因为咱们家没有多余的银两,这才一直没找村长名正言顺的过明路。可是我们都把你当成是老二的媳妇儿,老二活着的时候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好。如今老二去了,你愿意给他守寡是你有良心,有情有义。可你在孟家除了是媳妇,还是我的妹子,不能让你这辈子孤苦伶仃。我早就想好了,等过了三年的孝期,你就随便嫁人。到时候我使些银子,求村长主持仪式认你做妹子,让你摆脱这官寡妇的名声。不求嫁到大富大贵的人家,只要人本分能吃饱穿暖就成。”孟老大心里早就有了算计,只是没机会跟孟朵提及。眼下听见她的话,这才把心里话说出来。
孟朵听见他提及村长心中憋闷忿恨,道貌岸然的村长在村民眼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谁家有事都要请他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