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杨涵星只顾着安慰精神和肉体都受打击的向阳，心中还没生出特别的挫败感。
如今，看着房间里东倒西歪的手下，以及这一堆七零八落惨不忍睹的设备，忽然悲从中来，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但他没有陷入自己的情绪中，难过了一秒之后，就立即行动起来。
他快速剥离设备，找到了内部的工控机。试着加电，感觉到电脑的风扇在工作。
他有几分激动，快速接上一个投影屏幕，确认设备已经无法启动，不能正常读取系统文件。
他没有太过沮丧，拿出螺丝刀，飞快的将工控机拆解，拿出了里面的硬盘。
他试着直接在自己的电脑上读取硬盘，但读写错误。
他使用硬盘工具，发现可以打开文件列表，但不能读取文件。这个发现让他心中死灰复燃，或许这硬盘还可以修复。
他打开QQ，联系了一个很久没说过话的联系人，此人的网名，就是极为直接的叫做“硬盘修复专家”。
当公司的几个技术人员，一个个或者因为时钟，或者因为肚子饿而一一醒来的时候。发现杨涵星正在聚精会神的对着外星人笔记本工作。
屏幕上一个进度条，极其缓慢的闪烁着，显示还有57%的数据处理时间。
“杨总，我来，您来了怎么不叫我们呀。”
杨涵星道：“我还不是那种除了当老板，什么都不会的笨蛋。你们这几天辛苦了，让我来吧。饿了吗？桌子上有外卖，吃东西吧。”
几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还不算饿，杨总，向总怎么样？”
杨涵星头也不抬，“如果我们捡回的这一点点数据，能有个不错的结果。我想向总恢复的会更快些。”
勘测院因为这次的采购，又开了一次讨论会。
林建看着毕总和一群人的态度，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用一种自己也不太自信的语气道：“图行科技的研究，是真的能解决我们的痛点的。我们先采购其他设备，只是担心杨总所说的性能是否能够实现。这次，他们敢千里迢迢赶来，做这个如此困难的测试，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做好准备了。可惜，……”他长叹一声，“如果可以，是不是我们在等等他们的测试结果。”
“好呀，”毕总面带和蔼的微笑，林建却没来由的心中一沉。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以等。可是，他能告诉我们，要等多久吗？还有，小林，我们今年的采购计划是什么进度了，想必你也知道。院长给了他们一周的时间，已经是最大的破例了。……”
“我不是不同意你的意见，我也想看到他们这套系统的实际效果。但无论是什么原因，或者我们只能归咎于他们运气不好。他们没有办法在规定的时间内提供结果。我就是想帮他，也无能为力。……”
他顿了一下，皱着眉头，看着此时居然看起了手机的林建。
“小林，你有什么意见吗？”
林建有些失神，但听了这句话，吓得赶紧站了起来，一脸的激动。
“不是，毕总，我没有。是这样，杨涵星，就是图行科技的那个老总，他赶过来了。拿着昨天测试的数据，他说已经解算出来了。”
他变得有些结巴，“毕，毕总，您看该怎么办？”
会议室忽然安静了下来，无人说话。
终于，宋程开口道：“仪器都摔成那个样子了，还有数据？杨涵星不是在信口开河吧。”
林建不想争辩，“假的真不了，那条街我们都太熟悉了，数据看一下就知道了。”
毕总沉吟了一下，“人家数据既然出来了，当然要看一下。小林，这事交给你负责了，你来评估图行科技的数据。如果真的满足要求，我们可以找个工程实验一下。”
林建一愣，“实验？那我们的采购？”
“按计划，采购全景天下的无人机相机系统吧，计划科已经通知了他们的那个舒总。按计划进行吧。”
林建脸色一变，“毕总，图行的数据既然已经出来了，为什么不能看一眼之后再做决定呢？”
毕总坚决的摇头，“没有时间了，我们的采购再拖下去，只怕流程都走不完。这笔经费会流产的。……”
“至于图行科技，我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他们的那两个老总，都很敬业，也很专业，是我们测绘人。……”
“但这套系统，成熟度还是太差，不足以让我们现在采购。他们摔了设备，我很遗憾，但对我们，不一定是坏事。如果这套系统在我们手里摔了，那才是大问题。……”
“就算他们这次拿出的数据很好，但我依然不认为，目前这套系统始终能有这样的效率和能力。……”
“新设备的磨合和成熟，是仪器公司的事，我们是用户，我不想负不该负的责任。”
林建道：“那这次数据评估的意义？”
“当然有意义了。我们采购又不是一锤子买卖，这种新技术我们本来就该多了解。或许明年，他就会在我们的采购名单上。”
“毕总，我能和图行这边确认一下明年采购的事吗？”
毕总脸沉了下来，“林院，你怎么也是一个分院的领导，怎么连起码的规则都不懂。明年的采购，今年怎么能承诺给别人？这可是违反纪律的。况且，就算图行科技的技术真的很好，很难说明年这个时候，是不是有很多的同类产品研发出来。这些我们要在明年的采购之前进行仔细评估的。……”
“记住了，我们是国企，花的是国家的钱，我们必须要为每一分钱负责。”
这次，他用“林院”的称呼代替了“小林”，林建不敢再随便开口了。
他顺服的点头，“好的，明白了。我会认真评估他们的数据结果，如果真的对我们有用，我可以试着换一种方式进行合作。”
毕总缓和了表情，点头道：“这就好嘛。没什么事，大家散会吧。”
夜色降临，医院内昏黄的灯光中，杨涵星有些失魂落魄的走进了住院部。
忽然，他眼前就像多了一道风景，舒芸正从楼里面走出来。
二人停住脚步，互相打量，但似乎缺了些往日的热情，只是面对面的站着。
“你回来了。”
“是。院里通知我来签合同，我就赶回来了。但我还没去院里，先过来看看向阳。”
杨涵星笑的很难看，“恭喜你了。”
舒芸默默点头，“谢谢，这次没有你，其实我们也没机会。你们设备的事，我真的替你难过。你还好吧？”
杨涵星笑：“会好的。”
一丝难过的表情浮现在舒芸的脸上，“星爷，我……”
“不关你的事，你拿了合同应该开心。你什么时候离开？”
“看进展吧，我明天一早去院里。如果明天一天顺利的话，一切都处理好，我晚上就离开。”
“好的，祝你明天一切顺利。咱们回北京再见。”
杨涵星来到舒芸面前，用力的给了她一个拥抱。就在舒芸想做出反应的时候，杨涵星已经松开了手，他头也不回的大步向楼里走去。
一句“星爷”在嘴边，并未叫出口，舒芸眼角湿润，但在落泪之前，她也大步的向楼外走去。
杨涵星走进向阳的病房，向阳的床上空着，没有人。
他沿着楼道寻找，最后在尽头的阳台上，看到向阳正站在这里，默默的抽着一根烟。
他一动不动，黑暗中，就像是一顿雕塑，只有手中的香烟，闪着一点红光。
“今天好些了吧。你无大碍，抽烟也不妨碍你的健康。”杨涵星试着让气氛轻松起来。
向阳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杨涵星一眼。
“你是不是有些消息，觉得很难开口告诉我。……”
“舒芸刚来过，所以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一无所获，是我们这两年来的常态，所以不必安慰，我已经习惯了……”
杨涵星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只是累了，杨涵星，我好累，但我不需要休息，我需要一些其他的改变。”
杨涵星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向阳，你，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涵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干了，……”
“我退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