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京笑道：“我知道你来要谈什么，其实你也的确有资格来谈些条件。但是……”
“你的资格，还不到让我开除更好条件。测试成功，意味着我们领先于他人，可是如果最终没有成交，那么现在的领先不过是泡影。……”
“不过，我很欣赏杨总做事的能力和态度，我向你保证一点，只要我们和某德签订合同，我就立刻向你支付费用，支付的比例一定会令你满意，我会保证你的集成顺利进行。”
杨涵星终于在赵京面前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无论是人与人，还是企业之间，斗智斗勇的戏码只存在于实力相等的双方。
图行和麦格，从来不对等，所以他要费尽心力来与赵京打交道，而赵京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说Yes或No。
如今，他至少有了一点和赵京对话的资格。
“多谢了，赵总。但我现在已经不急于谈和您之间的交易了，我相信，您是一个遵守商业规则的人。这次来，是和您打个招呼，希望您帮个忙。”
赵京没有表现出中国式的热情，他稍稍有些冷漠，“那要看什么忙，我能不能帮得上。”
连付款都可以先不谈，很难说，这个帮忙是不是一件大麻烦。
“我的一个投资人，是潜在的投资人，正在对我们进行尽调，他要和我们的客户以及合作伙伴沟通一下。特别是目前的互联网地图项目，我们之间的合作，她非常看重。所以，她一定要来和您谈谈，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赵京笑了“恭喜呀，杨总，年纪轻轻，就获得资本青睐了。……”
“不就是让我帮你美言几句嘛，这个好说。”
杨涵星道：“谢谢您，不过也无需过多美化，只是把我们的合作，以及合作对这个项目的意义和他们讲一下就可以了。”
赵京道：“放心吧，我虽然没有某些圈子里，互相吹捧的习惯，也不太乐意和人交朋友。但是我们有自己的是非观，不会信口开河，也不会歪曲事实。这次MMS的集成，你们做的很漂亮，表现出来远超同行的能力。这一点，我绝对不会隐瞒，更不会贪功。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点。杨总，还是提前祝贺你，拿到第一笔钱。”
杨涵星道谢，内心苦笑道，“这已经不是第一笔了。”
女投资人萧潇，来到了张凯的奔腾公司。
“张总，谢谢您接待我。我就一个问题，您对杨涵星和他的图行科技怎么看？是什么让您愿意为他们公司提供一份担保？”
张凯犹豫了一下，反问，“难道杨涵星没给您一些解释吗？你是来验证杨涵星的答案吗？”
“如果这样，”张凯忽然露出调侃的笑容，“我需要想一下，千万不要和杨涵星的理由相冲突。”
萧潇微微抬头，用一种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目光，看着张凯，这个姿态，使她的红唇越发明显，但某些部位也会暴露出实际的年龄。
“杨涵星的确有一个解释。但你给出任何理由，应该都不会和他的话冲突。他说他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是你为他提供了担保。……”
“后来，他说，可能只是因为您的女朋友，和他们是好友，所以你帮了他们这个忙而已。……”
“这个理由对我来说，太荒谬了。我看过您的背景，虽然，您现在发展的很顺利，赶上了自种驾驶的风口。但一个成熟的企业家绝对不会因此就头脑发热，成为没有理由的慈善家。……”
“虽然只是一份担保，但总是要负责任的。您一个如如日中天的新公司，不可能透支自己的信誉，更别说还有可能涉及到利益。……”
“我个人的猜想，无论您是出于对女朋友的爱，还是其他原因，但都会有一个前提。就是给杨涵星的这份担保不会有风险，你很看好他做的事。我这样理解对吗？”
张凯沉默，这使得萧潇的感觉有些异样。她没有追问，只是，很认真的盯着张凯的眼睛。
终于，张凯思索着开口，“其实，我没有什么把握，甚至第二天，我就后悔，给杨涵星担保是否是个错误。”
萧潇表情有些紧张：“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又为什么会后悔？”
“我很相信杨涵星这个人，这是原因之一，但我不看好他做的事，以及他所热爱的那个行业，激光扫描，三维建模，这对我来说，太小了。我劝他换个行业，他不肯。……”
“然后，他就帮了我一个忙，一个不算大，却对我们也算重要的帮助。”
他说着，拿起来放在桌子上上一个玻璃罩。这是最早杨涵星给他的那个，如今他们的设计已经有所改变，这个玻璃罩他特意留下来，做为一个装饰，摆在办公室内。
“这是他帮我做的，节约了我们很多时间，而他却没要，也没想要任何回报。我是个不愿意欠人情的人，所以，我就也顺手帮了他一个忙。仅此而已。”
萧潇看着玻璃罩，愣住，“虽是相互帮忙，但这两件事似乎太不对等了。他送你一块砖，你给了他一套房。”
“是呀，所以第二天我就后悔了，但现在依然会后悔。”
“如果一切重来，你会怎么选，还会帮助他吗？”
张凯依然犹豫，“不知道，没有重来的机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让自己再后悔一次。……”
“但从投资的角度，我劝您慎重。”
“哦，为什么？难道你不是杨涵星的朋友，不希望他拿到钱？还有，你能给他担保，为什么反过来要劝我慎重？”
“我和杨涵星，似乎还不算朋友，但做为朋友的朋友，我肯定希望他能成功。只是有时候，我觉得他幼稚的像个孩子，不是个很好的投资对象。他在自己身处旋涡的时候，却还要免费帮别人做事，这样的人，应该不是资本所青睐的。……”
“至于我的担保，刚刚已经说了，我并不情愿，但就发生了。”
萧潇笑道：“可能多数投资人都会同意你的观点吧，但我有一点不同理解。既然他能仅凭一个玻璃罩，就能从你这换取一份担保，那么很难说，他是否还会用一些小东西，从别人手里换取更大的利益。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受资本青睐，这岂不是我们眼中的宝。”
“思路清奇，”张凯叹道，“这也是一种思维角度，似乎也有道理。但是，我这样的人应该只是少数，不会有那么多傻瓜来和他交换东西的。”
“哈哈，张总这么优秀的人，怎么是傻瓜。而且，像你这样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否则，像杨涵星这样的人，早就饿死了。”
萧萧最后给杨涵星的条件，“一切就绪，协议你看好，没问题，签字寄还给我。我们会等待，只要麦格和某德采购达成，以及麦格和你们的合同签字。那么我的老板会在同一时间在这份协议上签字，寄还给你。然后我们的资金会在一个月内到位。”
“还有，之前的条件依然有效，某德之外，只要在今年内拿下第一个其他应用的合同，年底我们可以考虑追加投资。”
吴荣立刻联系了航测院杨廷，杨廷只说了一句，“开上你们的车，过来，我安排院里领导和技术人员一起开会。”
杨涵星不知道，萧萧虽然在路演上挑起了他和周剑飞的PK，但这对萧萧而言，并不是一个二选一的项目。
正如她所说，我不止要看你们的技术，还要看你们的人。
这两个人都没有令她失望。
和杨涵星交流之后，她也来到了周剑飞的办公室。
“很好，周总。你觉得未来五年会超越激光扫描行业，我个人很欣赏，但我们不投长线，最长只看三年。所以现在，我想看到，你最实际的业务。……”
“你刚才说的这个航测院相机的业务，还在继续中？”
周剑飞有些语塞，“暂时搁置，因为和一位院士的设备冲突了。”
萧潇则并不管那么多，“很可惜，这个在我看来，是一个很好的项目，也是很快可以证明你能力的项目。这样吧，如果你有办法，今年继续启动这个项目，你若能签下这个合同。我们就可以继续我们的投资协商，希望有机会能和你继续合作。”
她只是尽着一个投资人的本分，自己却不知道，她又一次把杨涵星和周剑飞摆到了面对面搏斗的境地。
杨涵星，吴荣和薇薇安在航测院的交流会，没有想象中热闹。
他们都忽略了一点，测绘单位对这套系统还很陌生，远没有地图公司研究的深入，他们对设备的概念，以及优劣的标准都还很模糊。
他们看到向阳精心设计的系统，并没有发出像韩主管他们那样的惊叹，他们看过王院士的设计，多数人也没觉出哪个更好。
只有杨廷，和少数几名技术人员，眼睛在发光。
……
“这就是这套系统的一些概况，谢谢大家，有什么相关的问题，大家可以提问。”
“杨总，精度指标不错，效率也很高。但我有一个问题，你们是第一家带着设备来的，请问，你们的设备只是样品，大家可以看看，还是可以实际作业？最近半年，我们听了少介绍，有了些了解，但都是概念，还没看到任何一家可以实测的。你们可以测吗？”
杨涵星把PPT返回到某一页，“这就是我们实测的数据呀？”
对方摇头，“不，切确的说，你这只是数据录屏，是视频而已。我们也看过其他家的视频，但视频就是视频，永远替代不了数据。视频可以编辑，数据却是不能做假的。”
杨涵星微笑，“其实数据也是可以作假的，除非当着你们的面处理的数据。”
他在电脑上打开了一段点云数据，这立刻吸引了众人，远比单一的讲座更打动人。
“这是这次，我们给某德地图实测的道路数据，你们自己看吧。也可以自己上来操作。”
“杨总，这段数据你们采集了多久？处理用了多久？有精度报告吗？”
……
交流开始热烈，待这种热烈稍稍告一段落的时候，院总工站了起来，“杨总，既然你们设备可以实测，那就在我们院里测试一下，可以吗？就现在。如果可以，明天能拿到数据吗？”
“钱总，我们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来到您这里，就是为了给您测试的。不过院子里的环境有些复杂，最好还是选一条路。”
钱总擦了擦眼镜，“唉，理解。但你们知道吗？我一直想要一套在院子里这样的环境，也可以使用的移动系统。我知道，我有点想的太美了。目前的技术都还远达不到这一点，但我特想在退休之前，能听到一点相关的消息。这不是我苛求，而是我们测绘人最实在的需求。你们的这些设备，动辄就还是上百万，几百万，却只能解决一部分问题，这有点不值呀。”
杨涵星赶紧道：“您说的对，这是实在的需求。但目前我们确实还没有这样的能力和技术，但我们会尽力研发这样的系统。”
一位副院长适时的站了起来，阻止了钱总的自怨自艾。
“老钱，既然技术上还达不到，就不要为难人家嘛。杨总，我的问题有些冒昧，希望你不要见怪。”
“怎么敢，您请讲。”
“请问你们研发人员都是什么背景？我不太理解，这个行业里顶尖的院士团队，都没有拿出成品，你们却敢于接受实测了。是不是我可以这样理解，你们的水平，目前是国内最高的，比王，……比研究院下属的公司，水平还要高？”
吴荣心中骂声四起，“他妈的，这就是你说的，不要难为我们，老家伙，够狠的。”
全场都安静了，每个人都等着杨涵星的回答，有人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同时掏出了手机，准备录像。
杨涵星也傻了，这绝对是一个无法公开讨论的话题。
如果他说自己水平高过院士，高过研究院，狂妄自大的帽子是绝对无法摆脱了。而且他的这番话只怕很快就会传到王院士耳中，就算老人家不计较，他的学生弟子，岂能放过他。
但如果说自己水平不行，那就更糟，刚刚说了这套系统有多好，这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全场气氛安静到极点的时候，副院长忽然又开口道：“不好意思，杨总，这问题是我考虑不周，难为你了，算了吧，咱们还是准备测试吧。”
“谢谢院长，但是没有关系，我可以回答您的问题。”杨涵星站了起来，于是全场再次安静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