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荣带着薇薇安来到了要购买相机的省航测院。
他的心情稍有激动，这是为数不多的，薇薇安和他一起出差拜访用户。
他安排了薇薇安很多业务相关的洽谈，他自信这些资源都是杨涵星之前所没有的。以图行科技这种规模的小企业，跑一跑北京和有数几个省会城市已经是极限，在东方这样巨头的销售网络面前，一切根本不值一提。
但吴荣多少有些很失望，薇薇安很礼貌，很职业，言谈也很得体。工作上表现出来的能力，也让吴荣越发欣赏。
但礼貌的背后，吴荣从没感觉到薇薇安对自己的钦佩。
她很认真的的做着自己分内的事，但对一切表现的很平淡。
有一天，吴荣终于忍不住，“薇薇安，我来了也一段时间了，你觉得我们的工作进展如何？图行科技和和之前有没有什么变化？”
薇薇安笑盈盈的看着吴荣，这笑容并不能让吴荣愉快，他觉得女孩似乎看穿了他的一切心思。
他希望自己不仅是薇薇安的老板，也能成为她的人生和事业导师。但经常性的，他总有一种感觉，他和薇薇安的位置是相反的。他才是极力在微微面前要证明自己的那个人。
“吴总，其实这个问题您根本不用问我。我只需要跟着您，多学习就是了。……”
“您说的话，我都记着。销售，就是从无数次失败和碰壁中，获取的一次意外惊喜。但大家只会注目胜利者，没人在乎你经历了什么，也不会关注你的付出。”
吴荣微笑，“你是在用我的话，来点我吗？”
“我怎么会呢？”薇薇安笑道，“您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大家都看到您给公司注入的新的活力，很多理念，都是以前我们所不具备的。……”
“我只是记着您的话，没人关注付出，大家只看结果。”
吴荣道：“图形的销售底子很差，杨总像学者多于像商人。有人总说，这是儒商的魅力，在我看来，这很幼稚。是的，我还没给图行带来真正的改变，那种脱胎换骨，令人眼前一亮的变化。……”
他稍稍提高了音调，傲然道：“但终究有一天，大家会看到我给公司带来的变化以及巨大的商机。……”
“杨总现在所做的事，不但前卫，而且高端。客观地说，这根本不是一个我们这个体量的公司，该做的生意。……”
“所以我们需要时间慢慢布局。如果是常规生意，无论是RTK还是全站仪，我早就让你，让大家看到结果了。但是移动测量的生意，不是这样快可以见到成效的。这也是为什么杨总带你去路演的原因，他也知道，他需要资金维持，靠销售见到成果，还需要时间。……”
“但我希望，这段时间不要太久。我和杨涵星向阳都说了，我们各自做好自己的事，销售的重担，就在我肩上，我一定要担起来。”
薇薇安微笑，“我相信杨总的眼光，也相信吴总的能力，一切都会变好的。”
吴荣笑着点点头，他稍稍有些不不悦。薇薇安还是把杨涵星摆在了他的前面。
所以，航测院的事，吴荣有一分压力。他比薇薇安想象的更急于证明自己。
他必须尽快结束光开花不结果的局面，他需要尽快拿下一个不错的项目，不止证明自己，也真的分担杨涵星的压力，让图行科技踏上一条光明大道。
分院长杨廷热情的将二人迎进了办公室。
“吴总，很久不见，原来是自己做起老板来了。恭喜恭喜。”
“杨院，说恭喜太早。我现在举步维艰，需要您多支持。”
“连你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支持。你现在经营哪家RTK？先拿几台过来试用，用的不错的话，年底一起给你结账。”
“杨院，见到你就像见到亲人呀，太感动了，多谢多谢。不过现在我不做常规设备了。我是冲你的航测相机来的。”吴荣开门见山。
杨廷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吴荣，还嫌我们不够乱吗？过来添堵是吗？”
他本来倒了两杯茶，此时忽然泼了一杯，另一杯递到了薇薇安手里。
女孩一笑，“谢谢杨院，您太绅士了。”
吴荣苦笑道：“怎么，连杯茶都没了，这个相机的事，你们这么烦心吗？”
“合同都准备好了，突然叫停。现在根本没结果，院士的那台相机，下面人不肯用，说问题很多。影像质量不好，所以现在这事还悬着，只怕到了期限，我们资金被收回，那就竹篮打水了。……”
“这个时候，你还在在这项目上分一杯羹，算什么朋友呀你。要不是你这位同事长得这么漂亮，我早赶你出去了。”
薇薇安抿嘴一笑，吴荣讪讪道：“看来我还是借了她的光。”
“这样，杨院，你别急。我又不是强买强卖，我想知道，这件事情，有没有机会解决？比如你两边都不买，选择另外一个品牌，是不是要可以？”
“另一个品牌？说的好，选谁？选你的？你能说服王院士不去实名举报吗？”
“我知道你们想买彩虹，但彩虹被王院士盯上了。不妨考虑一下其他，我的相机是德国GI的，用的镜头，和彩虹用的是同一家的。这基本和你们要的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考虑呢？”
杨廷冷笑：“法国是进口品牌，难道德国的就不是？朝三和暮四，你以为就你比猴聪明。”
吴荣认真道：“其实可以暗度陈仓，如今相机的项目已经走入死路，被冻结了。干脆另外起一个项目。”
“怎么起？我们可是等着用航摄相机，其他的另外立项，不在我们计划内。”
吴荣露出一丝笑意，杨廷虽然还是语气冰冷，但终于按他的思路在走了。
“还记得之前你们那批绘图仪和软件的标吧？”
“去年的那个？怎么啦？你们中的，不对，是你前东家中的。”
“是的，其实中标之前，所有的设备都已经给你们使用一年了，招投标只是走个手续，我们不中标，你根本无法付钱给我们。”
杨廷点头，“是呀。这种事不合规，但几乎每天都在发生。采购控制的严，但项目上又急需设备，只能找东方这样的大企业，先赊了设备来用。采购流程到了，资金批下来，再重新招投标。”
他忽然若有所悟，“吴荣，你什么意思，你愿意先交一台航摄相机给我们，然后明年再招标？”
他脸色一下开朗了很多，“这倒是真的能解决我们的问题，但风险有点大，不像你们之前的设备。明年招标如果王院士还是不同意，那怎么办？”
吴荣有些不好意思，“杨院，现在我可不在东方，没有那么大手笔。一套航摄相机先给你们用。我倒是舍得，可我也得负担得起才行。”
“那你废什么话呀，我还以为你在新公司发财了呢，这么大手笔。”
杨廷重新拉下了脸，“你还有事吗？如果就这事，那就算了，你请回吧。或者你去其他院转转，中午回来，我请你食堂吃饭。”
吴荣没有要走的意思，“别急，都当了院长了，能不能沉稳点，别动辄就把客人往外赶。虽说您还是我们的上帝，但上帝也不会这样对子民呀。”
吴荣知道此时杨廷没有心情玩笑，所以不等杨廷回复，就继续道：“我可以给你们一台航测摄机用。但是我们现在真的一穷二白，所以你最好用其他的采购项目，来付我一笔差不多的资金。然后我交相机给你用。……”
“至于我们采购合同上签的设备，明年你重新招标的时候，我们交合同上的设备，你付我们相机的款，如何？”
杨廷叹口气，“这样招标是违规的，我们有时候也是迫不得已。你现在这个建议，我们将连续两年违规，这事可大可小。吴总，不要总让我犯错误。”
吴荣笑了一下，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官场的秘诀，但我知道你这种少壮派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个愿意做事，愿意承担后果的人。”
杨廷依然严肃，“你拍我马屁也没用，就算我想，也很难实现你的计划。”
“为什么？”
“航测相机，这是最贵的设备之一。价格相当于几十上百台RTK。你让我用其他项目先把钱付给你，我哪里去找这么大的项目？我给你五十万，先要二十台RTK，你接受吗？”
吴荣果断的摇头，“不是我接受不接受的问题，而是我是否能接受的起的问题。五十万，也就够一个镜头的，我没能力接受。但是，杨院，你是不是忘了一些东西，我听说，你们还在调研一个高端的大设备呀。别说你不知道。”
薇薇安看到，杨廷改变了坐姿，同时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了吴荣，她知道，吴荣抓到了重点，好戏要开始了。
“吴荣，我终于明白了，其实你就是冲着这辆移动测量车来的，是吗？”
吴荣坦白，“是的。但我也真的希望能就此解决你的问题。”
“MMS（移动测量系统）我们还在调研中，这个周期比相机更久，不可能这么快的。还有，这个项目，王院士一样会参与，会遇到和相机一样的问题。……”
“你现在是用一个问题，来替换另一个问题。你做成了生意，但我的麻烦一点也没少。”
“不是的，有几点不同。你若不信我，那就让我这位美丽的女同事，和你说吧。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可靠。”
“我觉得她比你可爱是真的。好的，你，薇薇安是吧？你来说。你的话比你老板有分量。”
薇薇安浅笑了一下，“杨院您信我，太荣幸了。”
“我知道您的移动测量车还调研阶段，不止是您，每一家都是。因为大家都还没看到最实际的成果。”
“但是我们已经很接近了，或者说我们的结果已经发生了。我们前一天刚刚给某地图公司做了测试，地图公司的人全程参与的。现在我们工程师正在他们办公室里处理数据，所以这一周，就能拿出结果。”
“我相信这个数据结果可以使互联网地图公司，也包括您这里，加快调研的过程。因为您已经看到了可以使用的MMS系统。”
“至于王院士那边，我有两个信息。”
“第一，他们也在和地图公司沟通，但这次被我们远远地甩到了后面。而且听说他们看了我们的设计之后，已经放弃了他们现在的产品，正在重新设计。我想五维那边赶不上您的进度了。”
“第二，王院士他们诟病的，主要是，为什么有了国产的设备，还要买进口。而我们的MMS，虽然用了国外的元器件，但我们就是国内集成的，就百分百的国产品。我想，在这个产品上，王院士无话可说。老人家从来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不然你们也不会如此为难。对吧。”
杨廷认真的听着，眼中似乎有一丝亮光。
“可是明年的采购怎么办？如果你们今年交货的是航摄相机？”
吴荣道：“明年，也许我们的相机也是自己集成，到那时候，您采购的还是一套国产设备，别人又能说什么呢？”
杨廷沉吟，最后道：“你们的MMS数据这周可以出来？确定吗？”
“确定。”
“能保证效果吗？”他严肃的用目光同时扫视着吴荣和薇薇安。
吴荣也认真道：“我不知道，其实全世界都在等着我们的数据，也包括我们自己。”
薇薇安坚定的道：“这套系统我们经过几次内测了，我相信，我们做的东西，一定不会让用户很失望。……”
“敢于在用户办公室处理数据，就是我们的自信。”
杨廷点头，“吴荣，看看人家薇薇安。做事不要总想着留后路，要相信自己才对。”
吴荣笑着点头，心中有一点沮丧，是呀，为什么不能像薇薇安一样笃定呢？自己还是想的多了些。
“好。如果你们数据出来，质量完好。下周，你们带着你的资料和数据过来，我安排一个交流会，请我们的大院长和总工，以及相关技术人员参加。如果你能打动他们，我想我们有机会执行你的计划。……”
“但有一点，吴总，如果你们这次交的是航摄相机。那就需要时不时把你们的MMS开过来，给我们看一看。不然领导和来宾有疑问，我们不好交待。你这套系统太大，不可能不引人注目。”
吴荣毫不犹豫，“没问题，我们尽量配合。”
“妈的，你这也算是解决了我们的一个问题吧。但对你也有好好处，饭也别吃了，赶紧回去准备数据吧，我等你好消息。希望下周你们还能过来，而不是消失不见。”
薇薇安站起身，伸出一只芊芊玉手，“杨院，下周，不见不散。”
